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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那些翻滚在胸口的真相,此刻都化作了灼热的炭火,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安会长?”陈澜催促道,眼神中带上一丝探究。

苏熙宛忍不住上前一步,挡在床前,怒斥道:“陈议员!你没看到他现在的状态吗?他需要休息!询问可以稍后进行!”

陈澜面色不变:“苏会长,这是议会的命令,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确认白修齐是否真的已经伏诛,以及关若曦带走他尸体的目的。这关系到整个城市的安危。”

苏熙宛照例开骂:“你放屁!议会谁的命令?!信不信老娘……”

安池林看着陈澜那公事公办的脸,看着苏熙宛据理力争的背影,感受着体内尚未平复的剧痛和灵魂深处的撕裂感。

他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了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好了,熙宛。”

他用沙哑至极的声音,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房间里:

“我与他……死战。”

“最终……技高一筹。”

“一剑……穿心。”

“关若曦……趁我力竭……夺尸……离去。”

“其余……不知。”

简短的几句话,仿佛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重新靠回枕头上,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任何人。

这,是他们想要的真相。

这,是黎明剑圣应该给出的答案。

陈澜仔细记录着,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点了点头:“感谢安会长的配合。请您安心休养,议会会处理后续一切事宜。”

说完,他带着随从,转身离开了病房。

房门关上的瞬间,安池林攥紧了藏在薄被下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

苏熙宛站在原地,看着床上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的安池林,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作为青梅竹马,她听得出来,安池林隐瞒了太多。

况且,她本身,也是知晓内幕的人之一。

她看着,于心不忍,却又无法言说。

阳光依旧明媚地洒满房间,却再也照不进安池林紧闭的眼帘之下,那片已然冰封的内心荒原。

他给出了一个完美的英雄证词。

同时,也亲手为自己戴上了另一副,更加沉重的枷锁。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或许是漫长的煎熬。

苏熙宛终于动了。

她默默地走到桌边,重新倒了一杯温水,然后坐回床边的椅子,没有试图再喂他,只是将水杯轻轻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床头柜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有时候,无言的陪伴,是比任何苍白的安慰都更有力的支撑。

安池林依旧闭着眼,但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

他能感受到苏熙宛的存在,能感受到那份沉默的理解。

这让他那片冰封的荒原上,仿佛吹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暖意的风。

“熙宛。”

“嗯?”

“谢谢。”

……

另一边。

幽暗的密室,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与陈旧书籍混合的气息。

关若曦守在床边,看着玉床上那具毫无生息的躯体,脸色苍白,紧抿着嘴唇,眼神里是尚未平复的哀恸。

突然。

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琉璃碎裂的轻响从那具“尸体”的胸口传出。

紧接着,原本安放在白修齐心口位置,那枚看似普通的玉佩,毫无征兆地寸寸碎裂,化作一捧莹白的粉末。

几乎在同一时间,床上那具本应冰冷的躯体,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

关若曦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然后,她便看到,白修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濒死后的迷茫或虚弱,只有一片了然于心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计划得逞后的微妙笑意。

“你……”关若曦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没死?!”

白修齐用手臂支撑着身体,从玉床上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瞥了一眼胸口衣物上那个被剑刺破,却诡异的悄然恢复的破洞,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睡了一觉:“那么惊讶干嘛。”

白修齐从床上坐起来,他自然不会没事干寻死觅活的。

他早在学生时期就准备了刻印玉牌,设置了死亡后自动触发,将他重新回溯到十分钟之前。

他之所以要费尽心机搞这么一出,其真正的目标,并非世人所见的教堂。

他其实只是为了巴尔……白修齐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感觉的到,他和巴尔之间的契约,已经被斩断了。

这就是安池林独有的力量,能够斩断一切的剑,包括他与巴尔之间的契约。

人类的身体已经不足以继续支撑他走下去,而想要进一步提升自己,他就不能顶着巴尔的契约转化为完全的恶魔体。

否则,他无非也只是个伍德二号而已,最多也就是个伍德plus。

对于他要做的事情来说,根本不够,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当个巴尔的下位魔。

“……下次,提前说一声行吗……”

关若曦扶额,见到白修齐这副智珠在握的态度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亲自策划的。

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关若曦确确实实被吓了一跳,估计安池林那边心理阴影也不小。

最在乎朋友的他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朋友,想要调理回来,恐怕不易。

白修齐微笑着许诺:“没有下次了。”

他之所以没提前告诉关若曦,是因为巴尔和她也有着联系,白修齐还真担心无处不在的巴尔窃听。

如果他敢笃定巴尔能同意,就不会选择这种剑走偏锋的办法了。

他不讨厌巴尔,不论出于何种目的,巴尔的确帮助了他许多,如果没有巴尔,他恐怕难以一步步走到今天。

但是,也正是因为他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巴尔的印记才逐渐成为了他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