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紫禁城,花木葱茏,檐角的铜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却驱不散翊坤宫的沉寂。暖阁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如懿身着一袭素色常服,静坐在案前,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本泛黄的礼仪典籍。书页上的字迹工整娟秀,是她多年来亲手誊抄的,可此刻,这些熟悉的文字却再也无法让她平静下来。
立后之事被暂缓的旨意传遍后宫已有半月,如懿心中的失落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她清楚地知道,这场看似“暂缓”的决定,实则意味着她与后位彻底失之交臂。那些“命硬克主”的流言,钦天监“星象相冲”的妄言,不过是金玉妍精心编织的阴谋。可她没有任何证据,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弘历对她的态度日渐冷淡。
“娘娘,该添茶了。”容佩端着一壶温热的雨前龙井,轻轻走进暖阁,看着如懿失神的模样,心中满是心疼与不平。
如懿缓缓回过神,目光落在案上的茶杯上,杯中茶水早已凉透,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不必了。”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这茶,凉了便不好喝了。”
容佩将茶壶放在案上,语气急切:“娘娘,您别再消沉了!那些都是嘉贵妃娘娘搞的鬼,皇上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只要我们找到证据,向皇上禀明真相,皇上定会明白您的清白!”
如懿淡淡一笑,眼中满是释然与悲凉。“证据?”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在这深宫中,最不缺的便是阴谋诡计,最缺的便是真相。就算我们找到了证据,皇上又会真的相信吗?他是帝王,心中最重的是江山社稷,是朝野安稳,而非儿女情长。”
她想起近日弘历对她的冷淡,心中一阵刺痛。从前,他总会抽出时间来翊坤宫坐坐,与她聊聊诗词歌赋,说说朝堂趣事。可如今,他不仅极少召幸她,甚至连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那日在御花园偶遇,他只是淡淡寒暄了几句,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温情,只剩下疏离与客气。
协理宫务的权力,也在不知不觉中向金玉妍倾斜。起初,两人共同处理后宫事务,弘历还会询问她的意见。可渐渐地,金玉妍愈发长袖善舞,将太后哄得满心欢喜,又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兢兢业业,凡事都处理得滴水不漏。而她,因心中郁结,对宫务渐渐提不起兴致,许多事务便默认由金玉妍做主。如今,后宫之人都心知肚明,嘉贵妃才是真正手握实权的人。
“可您就这样甘心吗?”容佩的声音带着哽咽,“您与皇上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如今却被嘉贵妃算计,落得这般下场,实在太委屈了!”
“委屈?”如懿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庭院中的海棠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飘落,如同她逝去的年华与情谊。“在这深宫中,委屈二字,又能向谁诉说?我与皇上之间,早已不是当年的青梅竹马。他有他的江山社稷,我有我的坚守本心。如今这样的结局,或许便是最好的安排。”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往后,我便安心在翊坤宫整理这些礼仪典籍,打理好宫务,守护好身边的人。至于后位,至于皇上的宠爱,我不再强求。”
容佩看着如懿平静的神色,心中满是敬佩与无奈。她知道,娘娘向来淡泊名利,不擅争斗,可在这深宫之中,想要独善其身,何其艰难?
与翊坤宫的沉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启祥宫的热闹非凡。自金玉妍协理宫务的权力越来越大,又深得皇上与太后的宠信后,后宫嫔妃们纷纷转变态度,昔日对如懿的恭敬,如今尽数转移到了金玉妍身上。启祥宫门前车水马龙,每日都有嫔妃前来请安、送礼,想要巴结这位炙手可热的嘉贵妃。
暖阁内,金玉妍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串罕见的东珠手串,听着澜翠禀报各宫嫔妃送来的礼品清单,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娘娘,今日愉妃娘娘送来一对上好的翡翠手镯,忻嫔娘娘送来一盒南海珍珠,连一向清高的舒妃娘娘,都派人送来了她亲手绣的帕子。”澜翠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如今后宫之中,谁不敬畏娘娘您?那些曾经巴结娴妃娘娘的人,现在都争先恐后地来讨好您呢!”
金玉妍将手中的东珠手串扔回锦盒,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这些嫔妃的趋炎附势,她早已司空见惯。在这深宫之中,实力便是一切。如今她权势滔天,深得皇上与太后的宠信,这些人自然会像苍蝇一样叮上来。
“不过是些趋炎附势之辈罢了。”金玉妍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收下的礼品,分一部分送到慈宁宫孝敬太后,一部分赏赐给启祥宫的宫人,剩下的好好封存起来,日后或许能用得上。”
“是,奴婢明白!”澜翠连忙应道。
金玉妍缓缓坐直身子,目光落在窗外。庭院中,永珹正跟着师傅练习骑射,小小的身影挺拔端正,动作利落,引得一旁的宫人纷纷称赞。看到儿子的模样,金玉妍的眼中满是温柔与期许。
“娘娘,如今如懿娘娘失势,立后之事又被拖延,您的机会来了。”澜翠凑上前来,语气兴奋,“太后每日都在皇上面前夸赞您,朝中大臣也纷纷上书推荐您为后,只要皇上一松口,您就能顺利登上后位了!”
金玉妍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冷静的光芒。“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她缓缓说道,“如懿虽失势,却也不能掉以轻心。她与皇上青梅竹马的情谊,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彻底磨灭。万一日后皇上回心转意,或是她找到了翻盘的机会,我们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我现在要做的,不是急于登上后位,而是好好辅佐永珹,让他越来越优秀,得到皇上的认可。后位固然重要,但永珹的夺嫡之路,才是重中之重。只要永珹能成为储君,日后登上皇位,我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后,比这皇后之位,更加尊贵,更加稳固。”
澜翠心中恍然大悟,连忙躬身应道:“娘娘英明!奴婢明白了!您是想借着如今的权势,好好培养四阿哥,为他铺好夺嫡之路。只要四阿哥能成为太子,娘娘您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正是。”金玉妍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野心与坚定的光芒,“皇后之位,不过是我计划中的一步。我的最终目标,是让永珹成为大清的帝王,让我们金氏一族,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家族。”
她想起当年离开李朝时的誓言,想起母族所受的苦难,想起这些年在后宫中的步步为营,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她付出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绝不能半途而废。如今如懿失势,她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只要继续步步为营,培养好永珹,她的目标就一定能实现。
“澜翠,你去安排一下。”金玉妍吩咐道,“明日起,除了骑射与读书,再为永珹请一位精通兵法谋略的师傅。我要让他不仅文武双全,还要有治国理政的才能,让皇上看到他的潜力,越来越看重他。”
“是,奴婢这就去办!”澜翠连忙应道,转身离去。
金玉妍看着永珹练习骑射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她知道,自己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实现。如懿失势,她稳坐钓鱼台,只要继续培养永珹,让他成为皇上心中最优秀的皇子,夺嫡之路便会一帆风顺。
而养心殿内,弘历正坐在御案后,看着李玉送来的奏折。其中一份,是关于永珹近期的表现。奏折中写道,四阿哥永珹文武双全,勤奋好学,近日在骑射与读书方面都取得了很大的进步,甚至能对一些朝政问题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
弘历看着奏折,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笑容。永珹是他较为看重的皇子,如今看到他如此优秀,心中自然十分高兴。他想起金玉妍平日对永珹的悉心教导,心中对金玉妍的好感又加深了几分。
“李玉,”弘历沉声唤道,“传朕的旨意,赏四阿哥永珹赤金百两、上好绸缎百匹,再赏嘉贵妃东珠十颗、玉如意一对,以嘉奖她教导皇子有功。”
“奴才遵旨!”李玉连忙应道,心中暗自感叹。如今嘉贵妃娘娘深得皇上宠信,四阿哥也愈发优秀,看来这后宫的格局,早已尘埃落定。
旨意传到启祥宫时,金玉妍正在陪着永珹读书。听闻皇上的赏赐,永珹高兴得跳了起来,小脸上满是欣喜:“额娘,皇上又赏赐我们了!儿臣一定好好努力,不辜负皇上和额娘的期望!”
金玉妍笑着摸了摸永珹的头,眼中满是宠溺:“好孩子,皇上对你寄予厚望,你定要好好努力,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将来为皇上分忧,为大清效力。”
“嗯!儿臣知道了!”永珹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
金玉妍看着儿子稚嫩却坚定的脸庞,心中满是笃定。她知道,皇上对永珹的宠爱,只会越来越深。只要永珹能一直保持优秀,成为皇上心中最满意的皇子,夺嫡之路便会一片坦途。而她,作为永珹的母亲,也会水涨船高,无论是后位,还是未来的太后之位,都将是囊中之物。
而翊坤宫的暖阁内,如懿听闻皇上赏赐启祥宫的消息,只是淡淡一笑,继续整理着手中的礼仪典籍。容佩看着她平静的神色,心中满是心疼:“娘娘,皇上如今对嘉贵妃娘娘和四阿哥愈发宠爱,对您却越来越冷淡,您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
如懿放下手中的典籍,目光温和:“难过又能如何?皇上有他的考量,我们只需做好自己便好。永珹确实优秀,嘉贵妃教导有功,皇上赏赐也是应该的。”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在这深宫中,宠辱得失皆是常态。我早已看淡了这些。只要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守护好身边的人,便心满意足了。”
容佩看着如懿眼中的平静与淡然,心中的不平渐渐消散。她知道,娘娘虽然失势,却从未失去本心。这份淡泊与坚守,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中,愈发显得珍贵。
日子一天天过去,金玉妍的地位愈发稳固。她不仅牢牢掌控着协理六宫的权力,还凭借着永珹的优秀表现,赢得了皇上与太后的绝对信任。后宫嫔妃们对她愈发敬畏,启祥宫的权势达到了顶峰。
而如懿,则依旧过着平静的生活。她每日在翊坤宫整理礼仪典籍,偶尔与容佩聊聊天,或是在庭院中散步赏花,很少出门参与后宫的纷争。她的沉寂,让越来越多的人忘记了这位曾经备受皇上宠爱的娴妃,也让金玉妍心中的警惕渐渐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