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红旗农场还浸在薄雾里,林逍就被院子里老鳖划水的声音叫醒了。他披件粗布褂子走出屋,见沈歌正蹲在大盆边给野鸭添水,盆里的四只老鳖正趴在石头上晒太阳,晓梅则在一旁分拣野鸭蛋,挑出的新鲜蛋在竹篮里码得整整齐齐。
“醒了?”沈歌回头笑了笑,“刚听王大爷说,场长和支书把分红发完了,乡亲们都夸你呢。对了,你爹林建国刚从林场回来,说这几天轮休不用去门卫上班。”林逍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堂屋,果然见林父林建国正坐在桌边抽旱烟,大伯林建军也坐在一旁,手里捏着个粗瓷碗喝水。
“爹,大伯。”林逍搬了个凳子坐下,“我跟虎子打算进完达山打猎,去个三五天,正好你俩闲着,能不能去雁窝岛湖那边抓点鱼、老鳖和野鸭?抓着的都先存着,等我回来喊老张一起收,卖了钱之后,雁窝岛这边的收入大伯你拿一半,给家里添点收入。”
林父林建国磕了磕烟锅:“行啊,我正愁没事干。雁窝岛湖的鲫鱼这时候最肥,再弄点老鳖,凑一批等你回来喊老张收正好。”大伯林建军连忙摆手:“这咋好意思?都是你小子牵头的生意……”林逍笑着打断:“大伯,咱们是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我跟虎子进山后,家里之前的那些野味也拜托你俩照看了。”
说定这事,林逍就往虎子家赶。刚到门口就听见狗叫声,虎子正蹲在院子里给两条黄狗梳毛,见林逍进来,立刻起身:“哥,你可来了!我昨晚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就等你了!”院子里摆着两个大背篓,里面装着晒干的饼子、腌肉、打火石,还有几张鞣好的鹿皮、一卷麻绳和两把磨得锃亮的砍刀,“枪我早放家里了,等出发时再回去拿,我这俩狗也拴着呢,就等你那边的狗汇合。”
“都齐了?”林逍扫了眼背篓,“再带点盐和粗布,处理猎物用。对了,把狗牵上,我那边五只也在家等着,加上你这两只,七只狗正好能围猎。”虎子拍了拍身边的黄狗:“早等着呢!这是大虎,那是二虎,跟我名字一样,叫着亲近,灵性着呢!”说着解开缰绳,两条黄狗立刻竖起耳朵,尾巴摇得欢快。
回到家时,沈歌已经把东西收拾妥当,林母正往布包里塞煮熟的鸡蛋:“山里潮气重,晚上睡窝棚多垫点皮子。这鸡蛋揣着,饿了就吃。”林逍接过布包,又去里屋拿出自己的56半连发和子弹袋系在腰上,转身对黑子吹了声口哨。黑子立刻窜了过来,身后跟着青芽、大灰、大黄、二黄四只猎狗,五只狗排成一排,个个精神抖擞。
“出发!”林逍扛起56半,虎子则回家取了三八大盖背上,两人各自牵着自家猎狗,浩浩荡荡往村外走。沈歌和晓梅站在村口挥手:“注意安全!早去早回!”林逍回头摆手,直到看不见村口的人影,才加快脚步往完达山方向走。
八月的完达山郁郁葱葱,外围的树林里随处可见成熟的山葡萄和榛子,几只野鸡扑棱着翅膀从灌木丛中飞起,引得猎狗们一阵低吼。虎子边走边说:“哥,这外围不行,野兽都往深处躲了。上个月我跟陈木匠来捡蘑菇,走了半天连只狍子都没见着。”
林逍点点头,手里的砍刀不停挥着,砍掉挡路的藤蔓:“嗯,得往深处走,过了那片柞树林,到松树林那边才有大猎物。上次我跟老周路过时,在柞树林里见过梅花鹿的蹄印,这次正好顺道看看,说不定还能采点猴头菇。”
七只猎狗在前头开路,黑子和大虎走在最前面,鼻子不停嗅着地面,偶尔对着某个方向轻吠几声。青芽和二虎则在两侧警戒,耳朵警惕地竖着,不放过任何一丝动静。林逍和虎子跟在后面,脚下的落叶厚得能没过脚踝,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终于到了那片柞树林。树干粗壮挺拔,枝叶间挂着不少拳头大的猴头菇,散发着淡淡的菌香。林逍让虎子停下休息,自己带着黑子钻进树林里查看,顺便采了几簇品相好的猴头菇塞进背篓。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摇了摇头:“没见着梅花鹿的踪迹,蹄印都是旧的,估计往更深处去了。”
虎子啃了口饼子:“没事,咱们先去松树林那边的水泡子,野猪肯定在那儿。我爹以前打猎常说,野猪最喜欢在松树林里蹭松树油,既能防蚊虫,又能磨皮,水泡子边有泥,它们还会去打滚降温。”
休息了一刻钟,两人继续赶路。柞树林过后就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松树的清香扑面而来,地上铺着厚厚的松针,踩上去软软的。越往深处走,植被越茂密,碗口粗的小树交错生长,林逍和虎子不得不轮流用砍刀开路,刀刃砍在树干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惊得树上的鸟儿纷纷飞散。
“哥,你闻!”虎子突然停下脚步,抽了抽鼻子,“有松树油的味,还有点腥气!”林逍立刻屏住呼吸,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松树油味,夹杂着一丝野兽的腥膻。他对着猎狗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黑子立刻趴在地上,其他几只狗也纷纷停下脚步,警惕地望着前方。
两人猫着腰,慢慢往前挪。走了约莫五十米,前方的树林突然开阔起来,出现一个不大的水泡子,水泡子边的泥地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蹄印,不少松树的树干上都有蹭过的松树油痕迹,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野猪啃食过的松子壳。
“就在这儿!”林逍压低声音,指了指水泡子对面的灌木丛。虎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灌木丛后露出几只灰黑色的身影,正低着头在泥地里拱着什么。仔细一数,一共有十二三头野猪,其中有四头毛色偏黄的小黄毛,看着约莫七八十斤重,其余的都是成年野猪,体型壮实,背上的鬃毛根根倒竖。
“族群不大,正好下手。”林逍从背篓里取出子弹,慢慢压进56半的弹匣里,“我打左边那两头成年雌猪,你盯着右边那两头小黄毛。等我开枪,狗群就会冲上去,你趁机补枪。记住,打要害,别浪费子弹。”虎子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三八大盖,枪口慢慢对准了一头正在拱泥的小黄毛。
林逍深吸一口气,瞄准了左边那头体型稍大的成年雌猪。那野猪正低着头,暴露在枪口下的后心毫无防备。他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野猪的后心。野猪惨叫一声,猛地跳了起来,转身就想往树林里跑。
枪声刚落,黑子就率先冲了出去,对着野猪群狂吠。其余六只猎狗也跟着扑了上去,大虎和二虎直扑那两头小黄毛,青芽和大灰则围着另一头成年雌猪打转,大黄和二黄则堵住了野猪群逃跑的路线。野猪群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慌了,四处乱窜,却被狗群死死围住。
林逍趁机再次开枪,“砰”的一声,又一头成年雌猪应声倒地。这头猪体型稍小,中枪后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虎子也找准了机会,扣动了三八大盖的扳机,“砰——”的一声长响,一头小黄毛被击中了腿,惨叫着倒在地上,试图爬起来逃跑。
“好样的!”林逍喊了一声,手里的56半不停开火,子弹打在野猪身边的地上,溅起一片片泥土,将野猪群逼在原地。黑子死死咬住一头小黄毛的耳朵,任凭那小黄毛怎么甩头都不松口。大虎和二虎也扑了上来,分别咬住了小黄毛的腿,将它按在地上。
另一头小黄毛见势不妙,转身就往松树林里钻。林逍刚想开枪,就见大黄和二黄猛地冲了上去,一前一后堵住了它的去路。小黄毛急了,低着头就往大黄身上撞。大黄灵活地一闪,躲开了撞击,同时一口咬住了它的尾巴。二黄趁机扑到它的背上,死死按住它的脖子。小黄毛挣扎着,四肢乱蹬,却怎么也摆脱不了两只猎狗的纠缠。
虎子提着枪跑了过去,对着被按在地上的小黄毛补了一枪,那小黄毛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林逍则快步走到黑子身边,对着被咬住耳朵的小黄毛开枪,结束了它的性命。剩下的野猪见死了四头同伴,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冲破狗群的包围,往树林深处逃去。林逍没有追赶,毕竟他们的目标已经达成。
“呼——”虎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可算搞定了,这野猪真凶!”林逍也松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看了看地上的猎物:“两头成年雌猪,两头小黄毛,够老张卖一阵了。”
七只猎狗围在猎物身边,不停地舔着爪子,黑子走到林逍身边,摇着尾巴邀功。林逍摸了摸它的头,从背篓里掏出处理好的猪心和猪肝,切成小块分给猎狗们:“辛苦了,吃点垫垫肚子,别吃太饱,不然一会儿干活跑不动。”猎狗们立刻围上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很快就把内脏块吃得干干净净。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开始处理剩余猎物。林逍从背篓里拿出砍刀和粗布,先将野猪的四条腿绑住,然后用砍刀从腹部划开一道口子,将剩下的内脏全部取出来——按照山里打猎的规矩,这些内脏不能随意丢弃,得找棵粗树挂在高处,既能避免污染环境,也能给其他小型野兽留口吃食。虎子则在一旁帮忙褪毛,虽然野猪的毛又粗又硬,但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处理干净了。
“先把内脏挂起来,再把肉切成块泡溪水里保鲜。”林逍说着,拎起装内脏的粗布,走到不远处一棵老松树下,找了根结实的树杈,把内脏稳稳挂在上面。回来后才将野猪的尸体翻过来,用砍刀将肉切成一块块的,每块都有两三斤重。虎子则从背篓里拿出几个大布袋子,将切好的肉装进去,袋口扎紧。两人扛着布袋子,往不远处的小溪走去。
小溪的水清澈见底,水流不急,水底铺着光滑的鹅卵石。林逍找了个水较深且水流平稳的地方,将布袋子放进水里,用几块大石头压住袋口,防止被水流冲走或野物叼走。“这样泡着能锁住鲜味,放两三天都没问题。”林逍拍了拍手,看了眼天色,“得抓紧搭窝棚了,太阳快落山了,山里天黑得快。”
两人回到水泡子边,选了块地势稍高且背风的地方,旁边正好有棵两人合抱的粗壮松树,是搭窝棚的绝佳位置。林逍负责砍支架,挥着砍刀将附近几棵碗口粗的杂树砍倒,截成等长的木段,斜着靠在松树干上,搭成一个三角形的框架;虎子则将带来的鹿皮展开,顺着框架铺上去,用麻绳一圈圈绑紧,边缘再用泥土压实防风。窝棚里面,两人铺了厚厚的松针和两层鹿皮,踩上去松软又隔潮。
窝棚刚搭好,夕阳就沉到了山尖,余晖将树林染成一片暖红。林逍捡了些干柴堆在窝棚旁,用打火石引燃,火焰“噼啪”着升起,驱散了山间的凉意。虎子从溪水里捞起块新鲜野猪肉,用削尖的树枝串起,架在火上慢慢烤着。油脂顺着肉的纹理渗出,滴在火里发出“滋滋”声,混着松木的清香,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哥,这肉烤得差不多了,撒点盐就能吃了。”虎子用树枝戳了戳烤肉,外皮已经烤得金黄发脆。林逍从布包里摸出盐袋,均匀地撒了层盐,又翻了个面:“再烤会儿,让里面熟透。今晚守夜得警醒点,刚杀了野猪,血腥味可能会引来野物。”
虎子点点头,从身边拿起三八大盖靠在腿边:“放心吧,我守上半夜,你睡下半夜。咱们七只狗呢,有动静它们肯定先预警。”说话间,烤肉已经熟透,林逍掰下一块递给虎子,自己也拿了一块咬下——野猪肉带着独特的鲜香,外皮焦脆,内里鲜嫩多汁,比家里炖的猪肉更有嚼劲。
两人就着篝火吃着烤肉,喝了几口带来的凉水,疲惫感渐渐涌了上来。猎狗们趴在篝火旁,吃饱后耷拉着耳朵打盹,只有黑子时不时抬头望一眼周围的树林,警惕性丝毫未减。林逍看了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火光映照下,远处的树影摇曳不定,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虫鸣。
“吃完把火弄小点,留着篝火余温就行,别太亮招引东西。”林逍将啃完的骨头扔给旁边的猎狗,拍了拍手上的油,“我先去溪边走一趟,看看肉还在不在,你在这儿看着火。”虎子应声:“好,哥你小心点。”林逍拎着砍刀起身,黑子立刻跟了上来,一人一狗踏着暮色往小溪方向走去。
小溪边很安静,只有水流的“潺潺”声。林逍借着微弱的天光看了看,压着布袋子的石头纹丝不动,水里的肉袋也完好无损。他蹲下身摸了摸水温,清凉的溪水能很好地保持肉的新鲜。黑子在旁边嗅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对着林逍轻吠一声示警。
回到窝棚时,虎子已经把篝火拨成了一堆炭火,火光变得柔和起来。“都好着呢?”虎子问。林逍点头坐下:“没问题,明天咱们去东边桦树林碰碰运气,那边狍子多。今晚你先睡,后半夜我来守。”虎子也不推辞,从背篓里拿出鹿皮铺在窝棚里:“行,那我先眯会儿,有动静你喊我。”
虎子钻进窝棚没多久,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林逍靠在窝棚门口,将56半放在腿上,手握着枪柄。篝火的余温烤得人暖洋洋的,黑子趴在他脚边,耳朵警惕地竖着。夜色渐浓,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林间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啼叫,更显幽静。林逍望着跳动的炭火,心里盘算着明天的打猎路线,不知不觉间,精神也放松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