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风兄莫慌,我孟秋来助你!”
孟秋悔恨交加,早该听从蚩风之言,如今眼看败象已显,哪敢迟疑,立刻策马冲杀而至。
尤天亦紧随其后,两人战力不及蚩风雄浑,却也算骁勇善战。
“呔!”
“兀那蛮子,殿下也是你能碰的?常升来取你狗命!”
一声暴喝撕裂夜空,常升横枪而出,硬生生截住孟秋去路。
另一边,沐英疾驰而至,长刀一展,挡住尤天攻势。
战场局势分明:蚩风对朱涛节节败退,尤天与沐英激战难分高下,而孟秋在常升猛攻之下左闪右避,险象环生,若非亲兵舍命相救,早已命丧当场。
南疆诸将整体战力逊于大明将领,士卒素质更不可同日而语。
战至丑时,四部蛮军合计人数不过三万余人,且人人带伤,阵型残破。
“吼!去死!”
缠斗逾二百回合,被压得喘不过气的蚩风双目赤红,猛然爆发,招式尽弃防守,挥舞巨刃以命搏命,意图与朱涛同归于尽。
朱涛岂肯与之硬拼?纵然身披重甲内衬软革,挨上一刀依旧痛彻心扉。只听数声金铁交鸣,朱涛略退半步,蚩风趁势跃出战圈,翻身上马,直扑明军后阵而去。
这一员悍将突入后方,顿时掀起血浪。明军后阵本就薄弱,一时难以抵挡,竟被蚩风连破数阵,眼看就要撕开一条生路。
两万余残军见状,纷纷萌生死中求活之念,尤天虚晃一枪,抽身脱离沐英纠缠,转身欲追。
孟秋却未能脱身。
大军溃退之际,无人顾他生死,原本就被压制的局面更加恶化。
“等等我!”
孟秋嘶声怒吼,拼尽全力想要挣脱束缚。
可常升何许人也?若能让敌将当面逃脱,岂配执掌军锋?
眼见孟秋招式散乱,破绽频出,常升冷眼锁定时机,长枪如龙,猛然刺出——
孟秋的招式刚尽,体内气息空虚,正处在最虚弱的瞬间。
“蚩风救我!”
他勉强抬起手想挡下那一击,声音里满是慌乱。
前方奔袭中的蚩风听见呼喊,身形一颤,回头望去,恰好看见常升刀锋直指孟秋咽喉。他没有犹豫,一脚踹出身旁倒地的长枪,枪影如电,划破空气疾射而去。
那枪快得几乎撕裂风声。常升若执意杀人,必被贯穿。
可他是谁?
常遇春之子,战场上从不退让的猛将。
双眼血红,心中唯有杀意。他侧身避开心脏要害,任由枪尖擦过肩胛,同时手中利刃依旧狠劈而下。孟秋瞪大眼睛,握枪的手早已脱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逼近。
“你疯了吗!”
话音未落,刀锋已至。
但只听得一声闷响,不是入肉,而是金属扭曲的嗡鸣。
孟秋喘着粗气抬头,只见那支飞射的长枪停在常升面前三寸。一只手稳稳握住枪杆,掌心青筋暴起。枪身因巨力交击布满裂纹,仿佛随时会碎裂。
“朱涛……你竟敢……”
他咬牙切齿,怒视着立于常升身前的朱涛,咒骂卡在喉咙,终未出口。
“二哥……”
常升怔怔望着来人。
朱涛扫了他一眼,语气冷淡。
“孤当年教你的,不是这样。”
“先自保,再克敌。”
“忘了?”
顿了顿,他又下令:“后军不必死战,放蚩风走。”
在朱涛眼中,这些人已是网中之鱼。两万残兵拼死反扑,不值得浪费精锐与之纠缠。
放他们逃,也逃不出天罗地网。
蚩风不知背后算计,出手救下孟秋后便不再回头,领着队伍继续突围。
一路冲杀,明军阵线渐显溃势,终于被撕开一道缺口。
脱困之后,他与尤天率众南撤,只想尽快退回山林。
在外野战,迟早会被朱涛大军吞没。
唯有回到深山,才能依靠地势周旋。
“唉,早知如此,该听蚩族长的话。”尤天低声叹道。
蚩风挥了挥手。
“事已至此,不必多言。”
“眼下要紧的是躲进山里,联络胡季声。”
“明军此次南征,名义上便是讨伐他们。”
“他不会看不清形势。”
“也只能如此了。”
尤天轻轻点头,神情黯淡。
南疆蛮军的命运已定,近乎彻底覆灭。
出发时的二十万大军,如今所剩无几——炸死于火海、战死于刀锋、乱中被擒、溃逃失散者不计其数。
最终残存者不过两万余人,勉强集结。
自云氏、忘川、陆川相继覆灭后,南疆群山中的部族便再难恢复元气,战力凋零。
眼前唯一的出路,便是向安南胡季声低头求援,助其篡位称帝,并甘愿俯首称臣。
毕竟此地尚有实力者,唯安南一地而已。
周边虽有勐瘙等国,国土面积看似相仿,但境内贫瘠,民生困苦,战力孱弱。
比起昔日鼎盛时期的南疆蛮族尚且不如,更勿论如今。
蚩风与尤天断不会屈膝于此类小邦之下。
正当二人密议未来去向之际,忽然之间,天地震动。
轰!轰!轰!
两侧山岭猛然爆裂,炮火如流星般划破长空,裹挟烈焰倾泻而下。
“朱涛,你竟如此绝情!”
尤天仰天怒吼,话音未落,身躯已被滚滚硝烟吞噬。
蚩风身手非凡,纵跃闪避,穿行于爆炸之间,可终究血肉之躯难敌钢铁洪流。
在接连冲过数片火海后,终是力竭倒地,再无声息。
若论单打独斗,天下能胜蚩风者寥寥无几;可若十面埋伏、炮阵齐发,纵有通天本领也难逃生。
望着那具倒在焦土中的尸体,朱涛低声轻语:
“抱歉,时代已经不同了。”
密集火力之下,南疆蛮族最后一支武装烟消云散。
四大部落的首领皆于此役陨落,无一生还。
整片南疆山脉,仅余老幼妇孺苟延残喘,毫无反抗之力。
朱涛率军深入群山,势如破竹。
沿途各寨部落面对大明铁骑,毫无招架之功,宛如羔羊待宰。
朱涛迅速施行分化之策:归顺者,妇孺编入户籍,纳入大明治下;心怀异志、拒不臣服者,当场斩决,不留后患。
平定南疆之后,大军即刻转向哀牢山深处的圣蛊山。
那一日的欺瞒与挑衅,朱涛始终未曾忘记。
圣蛊山的一着错棋,不仅将自己推入绝境,也连累了四大部族同遭劫难。
原本他们本可安然依附,偏因圣蛊山之举,满盘皆输。
圣蛊山,乃南疆蛮族千年信仰之所,地位超然。
若论单个势力之强,其底蕴犹在任何一部之上。
但与四部合力相比,仍显单薄。
而今,这座曾高高在上的神山,即将迎来属于它的终章。
四大部族已在朱涛的铁蹄下化为尘土,圣蛊山内气氛紧绷,人人自危。
“圣主,不如我们即刻南迁,投奔胡季声以求庇护。”
一位身着教袍、体态丰盈的女子低声提议,眼神中满是忧虑。
大殿之上,众臣纷纷附和,唯有那身披白衣的圣主始终背对众人,静立如石。他正是当年助卢十文施行金蝉脱壳之计,令云若瑶脱身的神秘男子。
许久之后,喧闹渐息,那人终于缓缓转身。他的目光如寒潭深水,扫过每一位下属的脸庞。
此人名为蚩羽,乃圣蛊山当代圣主。历代圣主多出自四大部族,而蚩羽却是数百年来最为出众的一位。继位不久便将原本松散的圣蛊势力尽数整合,权柄之重,前所未有。
值得一提的是,他亦是蚩风的亲叔父。
“你们当真以为,依附胡季声便可苟延残喘?”蚩羽声音低沉却不容忽视,“他不过安南一介权宦,民心尽失,难聚真正战力。”
“若论未来归属,我宁愿押注陈氏王族。”
“至于摄政王朱涛——”
“其军势虽盛,我圣蛊山仍有数万忠勇之士可供驱策。”
“朱涛此次南下,名义上平定安南叛乱,实则剑锋所指,正是我等。”
“圣蛊山的存在,触犯了大明律法的根本。”
“动摇了他的威严,所以他必须铲除我们。”
“低头求饶,不过是自取灭亡。”
“反之,若凭南疆险峻地势据守,未必不能阻敌于山外。”
“靠人施舍,终无出路;靠己之力,或可逆命。”
“本座之意已决:调集全部圣军,依托山岭与明军周旋到底。”
话音落下,殿堂陷入死寂。
蚩羽眉头微蹙,视线最终落在方才发言的女子身上。
“祝依,你有何见解?”
祝依身子轻颤,咬唇答道:“圣主,我方圣军仅八万余人……明军手中握有威力惊人的火炮。”
“只要他们愿意,耗些时日,足以将我们赖以生存的群山炸成废墟。”
“我们……实在无法抗衡啊。”
“砰!”
一声巨响,蚩羽猛然拍案而起。
“荒谬!”
“本座虽不知大明火炮运作之理,但可断言,那等爆裂弹药必然耗费巨大。”
“倘若真能轻易夷平山脉,当初又怎会在轰击中途收手?”
“这恰恰说明——”
“每一次开炮,对他们而言都是沉重负担。”
“只要我们不退,坚持下去,先撑不住的只会是他们。”
“退,则全族覆灭。”
“战,则尚存生机。”
“既然如此,何不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