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律令所及之处,”
“下官定不负都指挥使大人今日提携之情。”
王林轻笑摇头,神情中带着几分无奈。
虽知东方竹言辞含蓄,并未许下确切承诺,
但彼此间的情谊已然悄然建立。
王林心中笃定:东方竹此人,必已入朱涛法眼。
此行即便无功可记,也算不虚此趟。
锵锵锵!
正当二人言语之际,
刑场一侧骤然传来一阵兵刃交击之声。
王林与东方竹同时转目望去,
只见一群身着怪异服饰之人,
突破外围守军防线,直冲刑场腹地。
目光触及来者,二人几乎齐声变色,
“白莲教!”
不错,前来劫法场的正是白莲教众。
“他们不是已被摄政王剿灭殆尽了吗?怎会……”
王林满脸惊疑,难以置信。
东方竹双眉紧蹙,低声沉吟:
“随风播种,”
“落地生根,”
“死灰复燃,”
“也未可知。”
“当年白莲教在我大明势衰之时,便已暗中转移重心。”
“只因彼时摄政王亲征,震慑四方,”
“故而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借着这场叛乱之机,正好卷土重来。”
“甚至,这场动乱本就是白莲教幕后煽动。”
话音未落,手中调度已然展开。
他迅速下令,指挥官兵围剿白莲教徒。
乒乒乓乓!
近身搏杀之中,火器难以施展,
唯有短兵相接,硬撼敌锋。
然而大明将士甲胄精良、兵刃锋利,岂是那些乌合之众所能匹敌?
战局很快呈现一边倒之势。
激战约一刻钟后,白莲教徒渐露颓势,几近溃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对方似乎终于觅得目标,
随即在明军追击之下,抛下数千具尸骸,仓皇退去。
“韩古,情形如何?”
东方竹转向连州县锦衣卫百户问道。
韩古面露苦笑,轻叹一声:
“东方兄,”
“大部分趁乱逃逸的逆贼皆已被擒归案。”
“可是……”
“那老僧的孙子却已不见踪影。”
东方竹眉头紧锁,低声念出:
“多罗摩。”
“那些人的身份可查明了?”
韩古点头应道:
“那老者原是吴哥王朝吴哥寺中的僧人。”
“我大明军队入境后,命其还俗,”
“因而迁居至我连州县境内。”
东方竹眸光微冷,冷笑出口:
“还俗和尚,竟还有个孙儿?”
“真是个风流禅客。”
“咳咳!”
韩古轻咳两声,低声道:
“若非此次还俗清查,”
“我们恐怕还难以察觉其底细。”
“此人潜藏极深,确非寻常。”
“哼!”
东方竹冷哼一声:
“无论他们藏得多深,”
“本官也定要将他们尽数挖出!”
“王大人,”
“您带来的省兵兵权,下官就不接手了。”
“请您为我开具一道文书,”
“准许我将县兵扩至一万人即可。”
听罢此言,王林嘴角不由得一抽。
你这般嫌弃我练的兵,还能再明显些吗?
“东方老弟啊,”
“你连州县总共不过七万人丁,”
“前番又已斩除万余异族,”
“你如何凑得出一万兵马?”
“就算勉强拉起来,粮饷军械你也供不起!”
东方竹淡然一笑:
“山人自有妙计。”
“王大人,您只管说,同不同意便是。”
王林无奈点头,终是妥协:
“好罢。”
“本官准了。”
……
金城五百里外,鱼夫山中。
多摩罗立于人群之间,环顾四周审视的目光,
嘴唇微微颤抖,低声吐出:
“谢谢。”
主位之上,一名中年男子含笑望着他。
此人名为厉关旭,原为岭南白莲教副帅。
当年白莲教在大明境内与官军大战失利、节节败退之时,
云若瑶曾向各地下达指令,意图在大明疆域之外建立后备力量,以图长期与大明抗衡。厉关旭正是在此背景下被派遣至此地。
然而可惜的是,
云若瑶的设想虽好,现实却极为严酷。
当厉关旭刚刚将此处的信众发展至数千人时,
云若瑶便已兵败身亡。
待到他将信徒扩展至一万人之际,
白莲教在大明境内的势力早已被彻底肃清。
而当朱率军南下征讨南方诸地时,
厉关旭麾下的信众也仅勉强增至五万之数。
须知,这些人皆为信徒,
并非正规战卒。
如此力量,厉关旭自然不敢与大明正面交锋。
一旦朝廷大军压境,唯有收敛行迹,避其锋芒。
但反过来看,
大明的征剿也为他带来了转机。
大城、吴哥,
这两国皆是佛法兴盛之地。
而白莲教本就可视为极端佛教组织的代表。
因此,在那场战乱之中,
厉关旭暗中吸纳狂热佛门信徒,
使信众人数迅速膨胀至数十万之众。
这也正是此次叛乱中,厉关旭敢于插手介入的底气所在。
羽翼渐丰,
野心也随之汹涌而起。
随着大明白莲教总坛覆灭,
厉关旭再无上级节制。
坐拥数十万信众,他心中割据一方的念头悄然滋生。
厉关旭打量了多摩罗片刻,终是缓缓开口:
“孩子。”
“不必害怕。”
“我们不是恶人。”
“我们和你祖父一样。”
“都是要推翻明人残暴统治的义士。”
厉关旭口中说着,
全然不顾自己亦出身明人。
这番话瞬间点燃了多摩罗内心的仇恨:
“明人夺我土地!”
“屠我同胞!”
“我与明人势不共存!”
“终有一日,必令其血债血偿!”
“哈哈,好!”
厉关旭朗声大笑。
“但凭你一人之力,岂能敌得过整个明廷?”
“更何况那位‘明魔’朱涛——”
“精通兵法,连昔日强盛的吴哥城都被他踏破。”
“你以为自己真能战胜他们吗?”
啪啪啪!
话音未落,厉关旭轻拍三掌。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自殿角传来,
一名僧人缓步而出。
“小施主。”
“贫僧慧明。”
“师承大相国寺智远禅师。”
“残暴的大明,乃是天下佛门共敌。”
“小施主可愿加入我等,继承先祖遗志,共抗暴明?”
多摩罗浑身一震,
旋即跪伏于地。
“多摩罗拜见师父!”
“嗯。”
慧明微微颔首,神情中露出嘉许之意。
“多摩罗。”
“既然你愿拜我为师,”
“便依我大相国寺谱系取名。”
“慧字之下,乃‘方’字辈。”
“为师赐你法号——方夕。”
“夕阳西沉,”
“白昼将尽,新月未升。”
“此谓无明之时。”
“愿你能终结暴政,还吴哥百姓一片安宁。”
“方夕叩谢师父!”
多摩罗伏地叩首,连磕数记。
慧明含笑扶起。
“方夕。”
“单凭我等之力,尚不足以击溃暴明。”
“我们还需更多志同道合之人。”
“你祖父当年所传的金丝袈裟与银边禅杖,你可知晓下落?”
“回师父,弟子知晓。”
多摩罗咬牙切齿道:
“爷爷临终前嘱托方夕——”
“务必取得金丝袈裟与银边禅杖。”
“以此为信物,”
“号召万民共举义旗,推翻暴政!”
“阿弥陀佛!”
慧明再度合十诵号。
“善哉!”
“善哉!”
“老前辈忠义千秋,令人敬仰!”
……
救下了多摩罗,
探得了金丝袈裟与银边禅杖的消息,
白莲教却自此逐渐隐匿无形。
即便金省锦衣卫万户调动全省力士四处搜捕,
最终也不过拘捕些许外围信众。
别说总坛,就连一处正式分坛都未能寻获。
对此,东方竹毫不意外。
白莲教藏身之术,何其精深?
若非当年江南方帅执迷围杀朱涛,
让朱涛窥得破绽,
或许至今大明腹地仍难肃清华教余孽。
这些时日,东方竹所行之事极为朴素:
劝课农桑。
兴办实业。
拓展航路。
东方竹对朱涛的治国方略极为钦佩。
基于他对朱涛所持大明理念的理解,
唯有农、工、商三者并举,方可实现一方繁荣。
虽无正式师徒之名,
但不可否认,东方竹实则已通过自学领悟了朱涛的核心思想。
既然东方竹尚且从容不迫,
朱涛自然更加镇定自若。
金省叛乱被平定后,其余心怀异志的外族顿时收敛了野心。
大明的铁路建设计划随即稳步推进。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朱涛等待了一个寒冬,终于迎来了春风拂面。
春天如期而至。
他那冷峻的目光再次投向东北方向。
是时候让扶桑人领教何为“大明天威”了。
“俞照宣。”
“你部水师登陆部队的训练进展如何?”
“莫要告诉孤,这么久过去仍未准备就绪。”
在丽鲜省水师基地中,
朱涛端坐上位,向俞照宣发问。
“回二爷。”
“十五万水师登陆军已全部完成操练。”
“随时可投入战事。”
俞照宣眼中闪烁着振奋之色,朗声答道。
“二爷。”
“是否即刻调集兵力,组织水师进攻扶桑?”
朱涛却轻轻摇头。
“扶桑本无成规模的水师力量,
派如此庞大的舰队前去,岂非劳师动众?
给孤一支精锐舰队,由孤亲自统领足矣。
只需护航运兵船,防止扶桑袭扰即可。
其余船只,尽数改为运兵之用。”
“这……喏!”
俞照宣略显失落。
他原以为自己的水师将成为征讨扶桑的主力,
未曾想朱涛根本无意让他冲锋在前。
朱涛察觉其情绪,
只得无奈一笑。
“俞照宣听令!”
“末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