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无邪‘逃离’李逋魔抓后,慕容烬立刻任命他为下一届科举的出题人和监考官。侯家书院邀请他担任院长,在丰都城,这老家伙一时间风头无两。
这可就苦了李逋,因为孔无邪将他做的丑事添油加醋的说出去。这使得李逋本来就不好的名声,沦落到人人唾骂,人人喊打的境地。
这天,李逋从工坊忙完,走在回家的路上。
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哟~这不是副司长大人吗?”
那声音像刀子般刺入耳膜,李逋回头,就看见侯守节站在朱门外,一身锦缎华服,身后跟着四五个儒生,清一色的方巾襕衫,眼神里满是轻蔑与厌恶。
李逋记得清楚,侯守节在流民造反一案中,因挑拨流民与当地人的关系,致使矛盾激化而获罪。
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慕容烬都不应该轻易饶过他,怎么会把他放了?
李逋心叹,若是崔玉主政丰都,岂会容这等人猖狂。他冷笑道:“这不是锁在恭桶旁的侯大人吗?”
侯知节被关入大牢后,因司卫知道李逋素恶此人,为巴结上司,便把他锁在尿桶边。他听李逋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怒不可遏:“李大人此言差矣。下官蒙冤入狱,多亏孔圣主持公道,才得以洗刷冤屈。倒是李大人,扣押圣贤、欺压士子,而今丰都城内谁人不知您的赫赫大名啊!“
街上的行人渐渐驻足,有人指指点点。
李逋感到如芒在背,自孔无邪在书院开坛讲学,有成百上千的儒生聚集听讲。那老匹夫在讲学时,总是‘不经意’提及被李逋扣押的经历,描绘自己如何遭受虐待,如何反抗,如何不屈,引动士林哗然,学子愤慨。
“把路让开,我要回家吃饭。“李逋沉声道。
一名年轻儒生上前,挡住他:“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李大人终日与工坊匠人为伍,心胸狭隘,不识圣贤,也在情理之中。但今天你走不了,我要为天下士子,讨一个公道!”
李逋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不由笑了。
侯知节冷哼一声:“李无咎!论实力我们拦不住你,可这是丰都,礼仪教化之地,若你敢当街行凶,自有理法治你!”
人群骚动起来,开始咒骂。
“朝廷鹰犬,败类,辱没丰都城的斯文元气,把他赶出去,对!向城主请愿,将他赶出去!”
李逋无意招惹众怒,解释:“我是风信堂副司长,慕容烬管不了我。”
但他一个人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群情激愤的声浪中。有人开始朝他扔石头,扔烂菜叶,甚至是臭鸡蛋。李逋没有动手,只是放出信号,很快杜长缨带领数百名风信堂司卫赶来,封锁街道。
众人一看,顿时慌了。
李逋摆摆手,司卫们分开一个口子:“儒妖惑众,我不怪你们。十息内走的人,我就当做没看见。”
众人纷纷退散,侯知节喊道:“威武不能屈,此乃君子之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很多士子闻听,也都停下脚步,并肩组成人墙,与司卫对峙。
李逋神色转冷,正要下杀心,就见慕容烬骑马赶来。
慕容烬笑道:“无咎,你这是在干什么?”
李逋道:“围堵司卫,殴击官差。按律:主犯绞刑,从犯杖一百、流三千里。”
慕容烬低声道:“我会处理他们的,你先回去。”
李逋冷笑:“怎么处理,把他们放了?”
慕容烬道:“推行儒学,乃是正道。无咎,你要理解我的难处。”
李逋道:“我?理解你?行,把钱还给我,总不能你在人前装好人,我被骂的跟个灰孙子似的。”
慕容烬揉着太阳穴,只觉头疼。
侯知节喊道:“主公不必为难!我等不信,小人道涨,君子道消,以至于斯!杀了我们,还有后来人。但此贪财恶贼不除,丰都城就永无宁日!”
得,此话一出,慕容烬就知道事大了。
幸好他做了两手准备,只见林疾带着姐姐赶来,王猛也前后脚赶到。慕容烬对二人作揖:“弟妹,王先生,您们快帮我劝劝无咎。”
林浣摇摇头,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林疾道:“你要早说这事,我也不来。”
慕容烬道:“十二郎,别说风凉话,真闹大了谁能收场?”
林疾只好壮起胆子,喊了句:“姐夫,饭都凉了!”见李逋沉着脸,他赶忙一溜烟躲得远远的。
李逋看向王猛,道:“景略,你也要劝我?”
“我不操那闲心。”王猛拿出两封信:“一封是东宫的,另一封是澹台司长的,司长点名要你带队调查鲁国蛊祸。”
李逋将东宫的信收起来,道:“不能推辞?”
王猛无奈:“不行,信上盖着奉天司的大印,必需接受。违者,视为反叛,自动解除司内所有职务,押回京都受审。”
李逋无奈,只得接受这个任务。
杜长缨低声问:“主公,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慕容烬插话:“无咎,就不能给我个面子?”
李逋道:“不用再跟我打官腔。流民造反的的事我不说,太岁被偷盗,这你也不查?”
慕容烬道:“怎么查?你府中那个摸金校尉杜束,就是盗掘太岁的主谋?”
李逋喝道:“放屁!他一个盗墓贼怎么会是主谋,你当风信堂司卫都是吃干饭的!太岁被盗,跟丰都内部这些官员、世家脱不了干系!”
慕容烬沉默良久,试图转移话题:“你想处置侯知节也行,要按律法公事公办。”
李逋哑然失笑:“我是司卫,你也做过司卫。若司卫都按律法办事,大景朝也不会有今日之乱局。”
他面色一正:“杜长缨,把人带到东市,主犯侯知节腰斩,其余人立杖八十,赶出丰都!”
慕容烬面色阴沉:“李无咎!”
李逋道:“黑脸汉,要翻脸你就翻脸,大不了一拍两散。”
面对李逋的‘胡闹’,慕容烬无可奈何,恰好工坊副督造赶来汇报工作:“大人,八十门灵金火炮铸造完毕,何时启运?”
慕容烬收回目光,淡淡道:“即刻出发,由我亲自护送至双炀城。”
慕容烬一走,李逋就是丰都最大的官。等他看完有关鲁国的情报后,即刻带领司卫,闯入侯家书院,逮捕孔无邪。这不是公报私仇,而是有关鲁国蛊祸,此人绝对知道一些隐秘。书院士子眼睁睁看着孔无邪被带走,无一人敢拦阻。
毕竟腰斩侯知节的惨状,还历历在目,道德与生死相比,只能无力的沉默。
李逋带着孔无邪在诏狱里转了一圈。
铁钩、钉床、烙铁、水刑架……每一样刑具,他都细细讲解,甚至让狱卒当场演示。血肉撕裂的声响在阴暗的牢房里回荡,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孔无邪却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点评两句:“这烙铁温度不够,皮肉焦得不够脆。”
李逋眯起眼:“你不怕?”
孔无邪捋了捋胡须,笑道:“怕?老夫什么没见过?你还太嫩。”
李逋冷笑:“那你怕不怕死?”
孔无邪掐指一算,摇头叹道:“大人,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何必吓唬我?”
李逋挑眉:“怎么说?”
孔无邪抬眼看他,笑的人心寒:“鲁国,你不能去,否则悔之晚矣。”
见李逋沉默,他兀自吟道:“青梧半死霜摧折,旧镜尘昏匣自鸣。不信深庭埋玉骨,尚寻箸影问粥食。”
李逋嗤笑一声:“装神弄鬼。”
他对林疾道:“把这老东西押上车,明日启程,赶往鲁国镇压蛊祸。”
杜长缨问:“主公,这次带多少人?”
李逋想了想,道:“城内一百司卫,我带走一半,剩下由你指挥。林疾、山君、小狐妖,还有你都留在丰都,以防出事。”
林疾道:“姐夫让我跟你去吧。”
李逋摇头,严厉道:“记住保护好王猛和你姐姐,若有事无法解决,就去找秦云凰帮忙。我离开后,司卫统一归王猛调遣。”
闻言,二人只得点头称是。
出发前,李逋来到工坊,两套紫黑色的轻甲静静躺在桌案上。他伸手抚过甲面,指尖传来细微的凹凸感,这两副轻甲是李逋亲手缝制的,用料是白河鳄妖的皮。
王猛负责督造火炮,赶来后见到案上甲胄,眼睛一亮:“这就是用那妖物鳞甲打造的?”
李逋点头:“你俩来试一下。”
林疾一愣,道:“给我的?”
王猛笑道:“怎么,不想要?”
林疾忙把鳄妖甲拿过来,跟杜长缨互相帮衬着穿戴,甲胄出奇地轻便,贴合身体时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他活动了下肩膀,道:“不错,很是轻便。”
王猛道:“主公太浪费了,干嘛不造一副全甲?”
李逋笑道:“穿着笨重,还怎么骑马砍人。”
王猛道:“也对。主公,这次去鲁国,带我一起去吧。”
李逋摇头:“不行。”他见王猛要争辩,正色道:“慕容烬不在,林疾太小,杜长缨又老实,只有你坐镇后方,我才能放心。”
王猛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东宫信上说什么?”
李逋道:“也许真的是你我多虑。顾司主非但无事,反而寻得契机,有望突破十二转。至于尸解仙复活,纯属以讹传讹。崔玉也写信告诉我,如今太子党和太后党讲和,朝中上下一心,准备全力镇压西京蛊灾,扫荡孽兽。”
他见王猛眉头越皱越紧,问:“怎么,有什么不对?”
“主公可知,近日丰都城常有边锋堂司卫出没。”
“略有耳闻,但慕容杰是边锋堂副司长,派人联络兄长慕容烬这不是正常吗?以前也有过。”
“据我所知,冀州刺史贾思范正在扩军。”
“这个我也知道…等等,你的意思是,边疆出事了?”
上次贾思范兵犯丰都,被雷殛炮吓破了胆。李逋不相信他还敢进攻丰都,如果不是南下,那他扩军的目的很可能就是北上。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西京蛊灾虽为内忧,但尚不足以让朝中各方摒弃前嫌——潼关失守就是明证。太后党以贾谧为首,崔玉向来厌恶此人,既然连他都这么说,此事定然不假。”
“有理,继续说下去。”
“女真部落有慕容翰对抗,不足为虑。但草原狄人与河西萨蕃人素来对我朝虎视眈眈,如今正值深秋马肥之际,他们必会趁西京蛊灾,大举进犯。”
“你是说,朝廷突然团结,是为应对边患?”
“唯有外敌当前,才能让太子党与太后党暂时联手。”
李逋拍拍王猛的肩膀,道:“远水难救近火,咱们先顾眼前这一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