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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白那由纯粹光影与执念构筑的身影,在将那段浸透了同门鲜血、师恩与无尽遗憾的往事尽数托出之后,变得愈发稀薄、透明,仿佛一幅被水浸染的墨画,正在一点点失去所有的色彩与形状,即将归于虚无。他那清越的声音里,此刻充满了洞穿万古沧桑的疲惫,以及一丝萦绕不散、深入骨髓的憾恨。

“然则……我元神感应,我那堕入魔道的二师兄,叶朝戈……其一点本源魔识,并未在那场大战中彻底湮灭。” 李太白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深深的忧虑,“他对‘长生’的执念,早已超脱肉身的范畴,化为了一种不灭的魔意。即便被镇压于西渊绝地,他的意志仍在无尽的沉寂中推演、挣扎。或许……他正在那黑暗牢笼里,试图踏出一条……更为诡谲、更为霸道的新道路。”

他语气微顿,流露出对沧海桑田的无奈:“更堪忧的是,昔日与我鬼谷并驾齐驱、其《天鉴神功》足以制衡《太玄经》的逍遥派,早已风流云散,传承凋零。甚至当年被我那二师兄派遣手下高手桥北溟去差点灭了传承。一旦此魔头挣脱枷锁,重临世间……这天下,恐再无人能扼其锋芒,阻其吞噬万物之举!”

一股山雨欲来的巨大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石破天心头。

“正因预见这可能的浩劫,我在兵解消散之前,倾尽最后心力,铸就了这四十九面传承玉璧。” 李太白的声音里,蕴含着一位师长对后辈最深的期许,“我将《太玄经》的真正精髓,藏于这最后的蝌蚪文之中,非心性至纯、能直指大道本源者不可触发。只愿能为鬼谷正道,留存一缕不灭的薪火,一颗他日足以燎原的种子。盼望着后世传人,能承我辈之志,寻得契机……彻底诛灭此魔,清理门户,肃清寰宇。”

言及此处,李太白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沉痛,甚至带上了一丝被无情命运狠狠嘲弄后的愤懑与深入骨髓的自责:

“然而……然而我李太白自负一生,算计乾坤,却终究……千算万算,漏此一算!我这为延续正道法统、为天下留一线生机而设下的玉璧,竟……反而成了那魔头精心布局中,最为关键的一环!成了他网罗天下、筛选‘祭品’的诱饵!”

“他不知以何种逆天魔功,竟能隐隐感知玉璧传承的开启!他将计就计,将这侠客岛,将这太玄经的诱惑,变成了一个精心编织的罗网!他散布武学圣地的消息,吸引天下英豪前来,以腊八粥乱其心神,以玉璧武学惑其意志,更种下雪芥虫,将其化为自身复苏的资粮。而他所图谋的最终目标……正是如你这般,能引动玉璧终极奥秘、身负完整《太玄经》传承的——‘灵童’!”

李太白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与担忧,那模糊的目光仿佛要穿透石破天的身躯,看清他未来的命运:“吞噬那些寻常的所谓高手,于他而言,不过是涓涓细流,汇聚成海的过程,缓慢而效率低下。但若能成功吞噬一个如你这般,本源纯净、潜力无穷,且完美承载了完整《太玄经》大道法则的真正传人……其所获得的能量反馈与大道感悟,将是前所未有的磅礴与深刻!足以让他一举冲破我与大师兄布下的千年禁锢,甚至……让他真正窥见并有可能踏足那扇他梦寐以求的——长生之门!”

“孩子……” 李太白的声音充满了无力回天的感慨与殷切的嘱托,“你虽尽得我真传,功力暴涨,灵台清明。但与那积蓄了数百年魔功、窥得长生奥秘一角的魔头相比,如今的你,仍远非其敌手!若此刻与之相争,无异于以卵击石,非但自身陨落,更会助他完成最后的魔功,铸就永世灾劫!”

他那已然淡至几乎与青色空间融为一体的身影,开始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明灭、波动起来,最后的言语,字字泣血,带着一股决绝的、不惜一切的守护之意:

“走!立刻!马上离开这座魔岛!趁那魔头尚在复苏的边缘,未能完全挣脱束缚!趁龙木那两个被他魔念深度蛊惑、早已失去自我的傀儡尚未察觉你的变化!无论如何,守住鬼谷的正统传承,活下去!”

“莫要回头!莫要有丝毫迟疑!” 他的声音愈发急促微弱,“远遁天涯,隐匿行踪,潜心修炼,将《太玄经》与青莲剑歌的精髓彻底融会贯通,化为真正的己身之力。待到……待到你有朝一日神功圆满,心性与力量皆足以承载这份重任,且时机降临之日……再……再思量那除魔卫道之举……”

话音至此,已细若游丝,几不可闻。那青色的空间开始剧烈地震颤、崩解,朵朵青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消散,氤氲的云气如同退潮般四散奔涌。

就在李太白那残存的身影即将彻底消散,化为虚无光点的最后一刹那——

他凝聚了最后一丝残存的、纯粹的守护剑意与对传人的所有期盼,化作一点极致凝聚、璀璨无比、蕴含着无上正道气息的青色光华,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又如同义无反顾扑向火焰的飞蛾,倏地一下,径直没入石破天的眉心祖窍之处!

石破天浑身一震,只觉得眉心之处传来一股温润清凉、却又带着一丝铮铮剑鸣之意的磅礴力量,这股力量并非强行注入,而是无比柔和却又坚定地融入他的神魂本源深处,与他刚刚获得的太玄内力水乳交融,形成了一层无形的、坚实的守护屏障。

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一个小巧精致、线条流畅、栩栩如生、仿佛由最纯净青玉雕琢而成的莲花印记,缓缓浮现出来。那青莲印记散发着淡淡的、却永恒不灭的清辉,在他皮肤之下若隐若现,随即悄然隐没,仿佛从未出现,但那份守护的联系,却已深深烙印。

与此同时,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天际,却又无比清晰、直接在他灵魂最深处响起的声音,带着最后的温柔、牵挂与斩钉截铁的决绝,轻轻回荡:

“这缕……最后的护道剑意……化作青莲印记……护你……周全……孩子……前路漫漫……务必……保重……”

余音袅袅,终归于无。

整个青色空间彻底崩散,如同镜花水月,消失得无影无踪。

石破天的意识被猛地拉回现实。

他依旧站在那间冰冷、死寂的石室之中,面前是已然空白、失去所有神异的巨大玉璧,角落里,龙木二位岛主依旧沉浸在他们那危险而诡异的冰火修炼之中,对刚才那场跨越时空的传承与对话,对那青莲印记的融入,浑然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