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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宁古塔与吉林两地军政系统近乎割裂,武装冲突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中,碾子沟江府内院,却难得地萦绕着一丝新生的喜悦。吴佳怡顺利产下了第二个儿子,江荣廷为其取名“江靖远”,取“安定远方”之意,寄托了他在这乱世中对未来的一丝期盼。

此刻,江荣廷正小心翼翼地抱着襁褓中的幼子,看着那酷似自己的眉眼,连日来因局势紧绷而阴郁的心情,也略微舒缓了些许。小家伙睡得正酣,浑然不觉外间的剑拔弩张。

“统领。”李玉堂的声音在门外低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江荣廷眉头微蹙,示意陈妈将孩子抱走,沉声问道:“何事?”

“会房有人求见,是木材公司的宋练。”

“木材公司?”江荣廷有些诧异,生意上的事向来由陈福打理,此人直接求见自己,甚为蹊跷。“让他去找陈福对接,来我这里作甚?”

李玉堂回道:“我已如此告知,但他执意要见您,说有要事,非面见统领不可。”

江荣廷沉吟片刻,这“宋练”之名他毫无印象,但值此敏感时期,任何风吹草动都需警惕。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对屋内柔声交代了一句,便赶往会房。

会房内,刘绍辰正陪着一位身着青布长衫、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闲聊。见江荣廷进来,那青年立刻站起身,举止从容,目光清亮,虽作商人打扮,眉宇间却有一股难以掩饰的书生锐气与沉稳气度。

“这位便是江统领吧?在下宋练,冒昧来访,还望海涵。”青年拱手行礼,不卑不亢。

江荣廷在主位坐下,打量着他:“宋先生执意要见江某,所为何事?”

“宋练”微微一笑,坦然道:“江统领,实不相瞒,‘宋练’乃化名。在下真名,宋教仁。”

此言一出,江荣廷瞳孔微缩,站在他身后的李玉堂手已不自觉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刘绍辰亦是面露惊容,但很快恢复平静。

江荣廷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对方:“宋教仁?可是那个被朝廷通缉,鼓吹革命的宋遁初?”

“正是在下。”宋教仁毫无惧色,“今日冒险前来,非为私利,乃为救国图存之前途,亦为江统领之前程。”

江荣廷久闻宋教仁大名,知他是革命党中极具声望的人物,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佩服,但更多的是警惕。他示意李玉堂稍安毋躁,语气平淡:“宋先生大名,如雷贯耳。只是江某一介武夫,守着这碾子沟一亩三分地,所求不过自保,与先生救国救民之宏图大业,相去甚远。先生怕是找错人了。”

宋教仁正色道:“江统领过谦了。统领坐拥精兵,掌控金沟、煤矿,扼守要冲,乃吉林举足轻重之人物。如今清廷腐朽,列强环伺,尤以日俄为甚,东北局势危如累卵。唯有推翻帝制,建立共和民主之新政,方能救中国于水火。统领乃人中豪杰,岂愿永远屈居人下,做那腐朽朝廷的看门犬?更何况,朝廷如今对统领已生杀心,徐世昌调兵遣将,统领岂能不知?”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恳切:“若统领愿高举义旗,加入革命,我党可在关内遥相呼应,并可联络吉林乃至奉天各地同情革命之新军、巡防营,届时义军蜂起,共击腐朽!事成之后,以统领之威望与实力,被拥立为吉林都督,顺理成章。届时,统领不仅可保自身与麾下弟兄无虞,更能主政一方,推行新政,造福桑梓,留名青史!此乃千载难逢之机啊!”

江荣廷听着,心中波澜起伏。共和、民主这些词,他听刘绍辰隐约提过,但如此直白地鼓动他造反,还是第一次。他佩服革命党人的胆识和为国为民的理想,但现实的考量却更为沉重。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宋先生,你太高看江某了。革命?谈何容易。朝廷再腐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北洋六镇皆是精锐,这东北更有奉天黑龙江两省的巡防营。我这点力量,对抗吉林一省尚且吃力,对抗整个朝廷?无异于螳臂当车。我所做一切,不过是想在这乱世中,给追随我的弟兄们挣一条活路罢了。都督之位?呵呵,怕是没命坐。”

他忽然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戏谑看着宋教仁:“宋先生,你可知你现在价值几何?若我现在将你拿下,送往奉天,可是大功一件,或许能解我眼下之围。”

话音刚落,李玉堂的手已紧紧握住了枪柄,气氛瞬间凝滞。

宋教仁面色不变,坦然道:“若能以宋某头颅,换得江统领一时安稳,教仁虽死无憾。只是,统领当真以为,交出宋某,朝廷便会放过您吗?舒淇之事,恐怕已是纸包不住火了吧?”

江荣廷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摆了摆手:“江某虽非君子,却也知忠义,更敬先生为国为民之胆魄。岂能做那卖友求荣之事?”他收敛笑容,郑重道:“只是,举义之事,关系重大,恕江某不能即刻答应。我需要为追随我的数千弟兄负责。”

宋教仁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也能理解江荣廷的顾虑,起身拱手:“既如此,教仁不便强求。今日能得见统领,陈说利害,已属有幸。望统领三思,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告辞。”

“玉堂,代我送送宋先生。”江荣廷吩咐道。

李玉堂应声,陪同宋教仁向外走去。

会房内只剩下江荣廷与刘绍辰。江荣廷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面露沉思。救国……共和……这些词汇在他脑中盘旋。

“绍辰,你觉得如何?”江荣廷问道。

刘绍辰沉吟道:“统领,革命党虽眼下势弱,但其理念颇能吸引新式人才与青年,乃一股潜流。属下以为,无论是否举义,与革命党结交,多留一条路,总非坏事。”

江荣廷默默点头,刘绍辰的分析正合他心中所想。他猛地站起身:“备马!”

他快步走出会房,翻身上马,朝着宋教仁离开的方向追去。马蹄声在沟谷间回荡,很快便看到了前方那个青衫身影。

宋教仁听到身后马蹄声,心中一紧,本能地停下脚步,手微微缩入袖中。护卫他的几名亲兵也立刻警觉地散开,手按武器。

江荣廷勒住马,跳了下来,走到宋教仁面前。

“宋先生留步。”

宋教仁面色平静,眼中却带着询问:“江统领还有何指教?”他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却见江荣廷从怀中取出银票,递了过去:“宋先生为国奔走,想必需要盘缠。这两万两银票,算是我江某人对先生革命事业的一点支持。希望这点心意,能助你们多买几杆枪,多印几份唤醒民众的报纸。”

宋教仁愣住了,他看着江荣廷真诚而非狡黠的眼神,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与激动。他深吸一口气,郑重接过银票,深深一揖:“教仁代革命同仁,谢过江统领慷慨相助!此情此义,革命党人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所成,必不敢忘统领今日雪中送炭之情!”

“一路保重。”江荣廷拱了拱手,不再多言,转身上马,返回碾子沟。

宋教仁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将银票小心收好,心中对在东北打开局面,又多了一份信心与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