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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他已把腰弯得更低,仿佛要把整张脸埋进尘土里。

李方清见状,不再逼问,只抬手示意随从收马。

马蹄声再起,卷起一路黄尘,直奔三里外的刘家庄而去。

刘家庄外,桐油与酒糟的味道混在春风里,熏得整条官道都带了几分醉意。

李方清一入庄,便见粉墙黛瓦绵延成片,油坊的烟囱、酒坊的晾棚鳞次栉比,比柳家庄阔气十倍。

刘氏族长刘敬山早在正堂等候,一袭墨青长衫,袖口金线暗纹,举手投足皆是家主的从容。

寒暄不过三句,刘敬山便含笑摊开手边的田亩簿:

“李大人请看——

飞花村三百口,柳家庄五百口,其余四村加起来不过千余人。

我刘家庄单丁口便有一千三百余,油坊四座、酒坊六座、染坊两座,日进斗金。

若论根基,六村合起来也比不过我刘氏一脉。

这桃溪镇的中心,舍我其谁?”

话虽客气,眉眼间却藏着刀:

刘家庄根深叶茂,若硬压,恐激起宗族反弹;

若放任,新镇便成刘氏私邑。

李方清只微微一笑,抬手止住对方继续算账:

“族长所言极是。

然王制在上,现任村长不得再兼镇长,以免权柄过重。

镇长须出自刘姓,却要辈分小、年纪轻,既承族望,又受镇署辖制——

如此,刘家庄既得中枢之利,亦免独大之嫌。”

刘敬山捋须沉吟,堂外族老低声议论。

片刻后,他招手唤来一名十六岁的青衫少年:

“这是我家三房长孙刘子恒,读过两年私塾,也随我跑过油坊账目。

辈分低、年纪轻,李大人看是否合意?”

少年眉清目秀,举止虽拘谨,却不怯场,上前深深一揖:

“子恒见过李大人。”

李方清眼睛一动:

“此子看着聪慧,我想桃溪镇所需要的人会很多,不如贵族再出几人。”

刘敬山听得“再出几人”四字,眼底笑意几乎溢出,连声应道:

“子爵英明!”

当下便唤来族中执事,在祠堂前摆开名册。

盏茶工夫便圈出六名年龄二十上下、识字且精干的后生——

皆是三房、五房里的俊秀子弟。

六人依次上前,向李方清行礼,个个腰背挺直,目光炯炯。

刘敬山捋须笑道:

“此六子虽稚,却肯吃苦,皆愿为桃溪镇效力。”

李方清微微颔首,命随从记下名字,当场各赐一枚鎏铜小印胚,作为日后赴任的信物。

刘家众子弟手捧印胚,齐声谢恩,堂前顿时响起一片爽朗笑声。

……

傍晚的霞光铺洒在燕赵镇的石板路上。

李方清带着刘子恒与另外六名刘姓青年回到镇口。

七人俱换了青布长衫,腰间却悬着燕赵新制的铜印胚,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镇公所后院的“政务学堂”灯火通明。

杨溥早候在门前,见李方清牵马而至,躬身行礼:

“主公,厢房、课本、沙盘皆已备齐。”

李方清翻身下马,把缰绳抛给随从,抬手示意七人上前:

“子恒为首,其余六人各补飞花、柳家、松林、石岭、白水、青岗六村之缺。

三月之内,我要见到七名能写会算、懂律法、通农事的村长。”

杨溥会意,低声应道:

“课程已排:晨读《齐拉律例》《度支要略》,午后沙盘推演、夜课案牍批答。

每月小考,三月大考,优者授印,劣者回炉。”

李方清凑近两步,声音压得极低:

“这七人底子干净,又系刘家庄血脉。让他们先学燕赵规矩,再回本土生根。

日后桃溪镇若有风吹草动,他们便是插在刘氏心脏的七根钉子——既稳又准。”

杨溥眸光一闪,嘴角勾起:

“属下明白。钉子要磨得亮,也要扎得深。”

夜风掠过,檐下灯笼轻晃。

刘子恒七人站在院中,望着灯火通明的学堂,不知自己已被悄然写进燕赵下一局棋盘的经纬。

日头西斜,桃林边的凉棚下。

鲁班把两个满身木屑与泥点的汉子推到李方清面前。

“主公!”

他嗓门拔得高,像要压住风声。

“这位是李春,雨璇的木桥都是他掌尺;

这位是陈潢,治水的好手,只是雨璇缺大河,一直没让他尽兴。”

李春年约三十,皮肤晒得黝黑,双手布满老茧,此刻有些局促地咧嘴一笑;

陈潢则瘦削些,袖口还沾着墨线,眼神却亮得像刚磨过的刀。

李方清先是一怔,旋即大步上前,一把攥住陈潢的手腕,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先生!桃溪镇正缺你这样的人物!”

他转身指向西南天际——

那里群山夹峙,一条浑浊大河穿谷而过,每逢雨季便咆哮成灾,旱季又干涸见底。

“那条河叫‘乱云川’,宽百余丈,水势无常。”

李方清语速飞快。

“我已命人备下三千石粮、五百工匠,只等一位能驯服它的行家。

先生若肯出手,分流设闸、开渠筑堰,三年之内,乱云川可化作三股清渠:

一股灌田,一股通舟,一股入镇为湖。

到那时,桃溪镇便真的是世外桃源!”

陈潢听得眸子发亮,指节因兴奋而微微发白:

“主公既信得过,陈某定不负所托!

给我两月测绘、半年破土,再一年竣工——

让乱云川的水,乖乖绕着桃溪镇走!”

李春也在旁握拳:

“主公,桥归我!

四十丈跨河大桥,我再加十丈,让渠水、舟船、车马各行其道,互不耽搁!”

李方清朗声大笑,一手拉一个:

“好!所需料、人、银,燕赵镇仓敞开供应。

明日辰时,随我勘河!”

暮色里,三人并肩而立,影子被拉得老长,像即将刻在河滩上的第一道渠线。

李方清抬手重重拍在鲁班肩头,眼里像有火星子迸出来:

“好!桥一通,渠一成,桃溪镇其余五个村子就能各生各的活路——

桑园、药圃、窑坊、磨坊,再不必看刘家庄脸色吃饭!”

鲁班捋须,笑得眼角皱纹堆起:

“主公英明。我已算过,渠水可分三股:

一股绕北坡,正好灌那千亩新桑;

一股穿南湾,冲出一排窑基;

剩一股引到镇口,沿渠搭水车、磨坊、油榨,一村一业,互不挤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