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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金烛火下,李方清霍然起身,甲叶随动作轻碰,声音像春冰乍裂:

“臣必不负陛下与公主所托。”

他略一停顿,目光灼灼。

“只是,要肃清王城,臣需包拯随调。”

公主莞尔,指尖掠过茶盏,叮然一声:

“包拯本就是你燕赵的人,自当归你麾下。

我再提一句:

东南西北四位治安官里,唯有北城那位出身寒门,骨头最硬,也最易撬动。

你不妨先拿他试刀。”

李方清深深一揖,转身时披风扬起一道墨影。

……未时三刻,北城治安官府邸。

朱门半旧,石狮缺耳,门楣上“治安”二字漆色剥落,却掩不住院内肃然杀气。

李方清未带仪仗,只携李存孝、包拯二人。

一黑一青,像两道冷锋踏入堂前。

北城治安官郑寒山早已候在阶下。

粗布官袍洗得发白,眉骨如刀,拱手时声音沉稳:

“下官郑寒山,见过总官大人。”

李方清微微侧首,目光如电,向李存孝轻轻一瞥。

李存孝会意,当即上前半步,铁甲铿锵,声如洪钟:

“王命诏曰——”

殿内众人屏息,只听他朗声宣读,金铁之音回荡梁间:

王命诏曰:

奉天承运,齐拉国王诏谕:

今特封二等子爵、燕赵领主李方清为王城治安总官,统领东、南、西、北四大治安官,并辖所属诸卫、捕盗、巡徼、缉查之权,咸听节制。

凡王城内外,自宫城至坊市,自勋贵至庶民,但有作奸犯科、行刺谋逆、勾结暗党、扰乱治安者,李方清得先行审讯,先斩后奏;

并可直奏御前,无须通禀廷议。

赐金符一面,龙纹铁券一副,以示专权;

赐尚方宝剑一口,以彰威严。

文武百官,一体协助,敢有违抗、推诿、隐匿者,与犯同罪。

钦此。

残阳把北城衙署的灰瓦照得一片赤红。

郑寒山率众迎至仪门,躬身长揖,礼数周全,心里却打着鼓:

看这年纪轻轻的子爵,八成是来镀金的贵胄,走个过场便回封地领功。

李方清翻身下马,笑意温温,开口却直截了当:

“听说郑大人手里积了不少案子?都搬出来,让我开开眼。”

郑寒山一怔,背脊微紧:

“大人……如何得知?”

李方清侧首,目光落在身后那道铁面青衣的身影。

包拯稳步上前,拱手:

“郑大人,可还记得开封夜审刘屠户一案?”

郑寒山猛地抬头,眼底迸出惊喜,抢步握住包拯双手:

“包大人!那桩入室杀人案若无您援手,寒山至今还被冤魂缠身,岂敢忘!”

寒暄未毕,李方清已步入正堂,撩袍落座。

他指尖轻叩案面,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推拒的力道:

“既如此,把积压卷宗一并取来。今夜挑灯,一件一件过。”

北城旧衙的案牍室里,卷宗高高摞起,像一堵随时会塌的纸墙。

最上层那份贴着朱签,火漆印裂成两半,露出暗红的底色。

郑寒山把案卷推到李方清面前,指节在封皮上停留了一瞬,又悄悄收回。

他站得笔直,官袍的袖口磨得发白,领口处还有一道当年被刀剑划破后粗粗缝补的线痕。

郑寒山委屈的说:

“这些案件都和贵族们有关系,不好处理呀!”

案卷里记录的纵火、私盐、军械失窃,全发生在北城地界,却无一例外牵扯到城北那几家连宅院都带飞檐石兽的贵胄。

郑寒山早年因此抓过人、封过仓,换来的只是吏部一纸“留中”的批文。

自此他的晋升折子再没出过北城衙署。

灯火晃动,他身后的木架上,一摞摞北城旧案的封皮在阴影里泛着幽暗的冷光。

李方清撩袍落座,指腹轻叩案面,唇角勾起一抹淡薄的笑:

“贵族们总该有人点拨点拨了,不然他们真忘了这王国到底姓什么。”

北城衙署正堂,烛火映着卷宗,纸页泛黄如旧伤。

李方清指尖轻叩案面,声音不高,却带寒铁回响:

“涉案的贵族,列个明细。名、爵、产业、罪目,一一对应。

明日辰时,我要看到册子。”

郑寒山单膝落地,抱拳时指节因用力微白:

“下官遵令。”

那一刻,他眼底有火星跳动——多年积压的卷宗、多年无奈的叹息,忽然有了去处。

他抬头,望着李方清冷峻的侧脸,心里第一次生出清晰的敬意:

原来有人真的敢把刀锋指向王城的苍穹。

次日,薄雾未散,北城最繁华的横街却已人声鼎沸。

街口那座三层朱楼,金漆匾额高悬

——“醉月阑”,飞檐挂铃,丝竹声隐隐,似温柔乡,实则狼穴。

李方清披玄青大氅,腰悬总官金符,踏过积水未干的青石板。

李存孝按剑随行,铁甲寒光闪烁;

郑寒山手执铜简,神色肃杀。

楼前迎客的小厮笑脸方绽,便见郑寒山抬手一挥,十名治安兵卒齐步上前。

刀出鞘、矛如林,瞬间封住正门与偏巷。

李方清掏了掏耳朵,语气淡得像在吩咐晚膳:

“围了。”

兵卒们喝声如雷,长戟交叉,铜盾列阵,将“醉月阑”围得水泄不通。

街面百姓惊呼退散,楼内丝竹戛然而止,只剩女子惊啼与赌徒慌乱脚步。

李方清负手立于阶前,眸光冷冽:

“醉月阑,今日起——

封楼、拿人、抄册。一个也跑不了。”

醉月阑的朱漆大门吱呀而开,掌柜滚圆的身影几乎是贴着门槛滑出来的。

油光满面的脸上堆出十二分谄笑,腰弯得比檐下灯笼还低,双手捧着鼓胀的织金荷包,金铢在里头叮当作响。

“这位眼生的大人,”

掌柜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掺了蜜似的黏。

“小店若有怠慢,先给您赔个不是。些许茶酒钱,不成敬意——”

话音未落,荷包已递到李方清胸前,金丝穗子几乎要扫到那枚冷冽的金符。

李存孝的铁掌倏地探出,揪住掌柜后领往旁侧一带——

就像拎起一只待宰的鸡崽。

铜甲护臂压得掌柜脖颈生寒,李存孝俯身,嗓音比刀锋更利:

“在御赐金符面前塞赃钱?

你这双手,是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