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轰然洞开,二十余名粗布短打的汉子蜂拥而出。
棍棒如林,刀剑映着灯笼红得发暗,人数竟比门外治安兵卒还多出一倍。
郑寒山眉心一跳,低声道:
“大人,敌众我寡——”
李方清侧首,目光掠过李存孝,只淡淡一句:
“该你亮刀了。”
李存孝咧嘴一笑,随手把酒楼掌柜像破麻袋般甩到街角。
铁甲铿锵,单膝微屈:
“领命!”
下一瞬,铁塔般的身影已撞入人群。
拳如锤,肘似斧,腿若铁桩——
砰!当先一条大汉胸口塌陷,整个人倒飞回门内;
咔!第二根棍棒被他徒手折成两段,顺手抡圆,扫倒三人。
闷哼与骨裂声连成一片。
二十多条汉子不过眨眼工夫便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兵刃散落,哀嚎此起彼伏,像被扯断弦的破琴。
李存孝收势,抖了抖袖口灰尘,回身抱拳:
“主公,场面已清。”
街角暗影里,一名黑衣打手趁乱贴着墙根疾奔,几步便没入巷口。
李存孝目光如炬,低声请示:
“主公,可要属下擒回?”
李方清负手而立,眸底掠过一抹冷光,淡淡摇头:
“让他跑。
总得有人去给幕后老板通风报信,省得咱们挨家挨户敲门。”
说罢,他抬手轻拍两下。
寂静的街巷忽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仿佛地底涌出的暗流。
二十名身着黄白相间治安制服的兵卒自四面巷口鱼贯而出。
革带束腰,佩刀铿锵,胸口统一绣着“王城治安”四字飞鹰徽记,杀气森然却纹丝不乱。
郑寒山愣了一瞬,脱口问道:
“大人,这些弟兄……”
李方清笑了笑,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
“总部直辖的治安兵卒,听调于治安总官,与各分城兵卒不同。”
其实这些穿着崭新制服的总部治安兵卒,正是李方清带来的燕赵兵卒。
重新换一身衣服,用其他的名目就可以调遣使用了。
李方清负手立于阶前,玄青大氅被夜风掀得猎猎作响。
李存孝与郑寒山各率治安兵卒鱼贯入楼。
甲叶铿锵,灯影在刃口上碎作寒星。
不过半炷香,李存孝疾步而出,铁甲尚带血腥与脂粉混杂的闷气。
他单膝点地,声沉如铁:
“主公,楼内已肃清。
——娼妇五十:二十三人卖身契在,自称自愿;余下三十七人皆无籍契,问即哭称被绑。
——后院暗室,尚有待训少女十二,锁链未除,俱未满十五。
——地牢最下一层,囚童四十,童男二十、童女二十,俱面黄肌瘦;妇人二十,或哑或病,皆不能言。
另搜得账册三本、私铸金条一箱、军械三十副、官盐三百包。
请主公示下。”
李方清听完,面上无波,只抬眼望向灯火通明的醉月阑。
檐角风铃乱撞,似在为幽魂哀哭。他淡淡开口,声音却比夜风更冷:
“凡被掳之人,即刻抬出,交华神医验伤安置;自愿者暂留后院,明日再审。
——锁楼,封账;一应人犯,就地枷号。
今夜之后,王城再无醉月阑。”
灯火骤暗,长街那头传来一阵玉佩叮当。
两名锦袍青年负手踱来,金冠束发,腰悬玉牌。
一左一右,像一对刚从画里走出的恶鬼。
左边那位,眉骨高挑,眼带三分青白,唇角挂着永远不屑的弧度——
三等路飞公爵庶子,顾长宴。
右边那位,额心一点朱砂痣,笑意温雅却淬着毒——
一等安陆伯爵次子,沈观澜。
二人并立,横挡在朱楼门前,灯火映得锦袍上的暗纹如同活过来的蛇鳞。
顾长宴折扇“啪”地一展,扇面绘着艳骨牡丹,声音比夜风更凉:
“我方才听谁大言不惭,要让我醉月阑消失?”
李方清连眼皮都没抬,只淡淡回了一句:
“我说的。
怎么,你有异议?”
沈观澜轻笑一声,指尖抚过腰间玉佩,声音温柔得像情郎低语:
“子爵大人,这楼子是我们两家养的金鹅,日日下金蛋。
您一句话就要宰鹅,问过鹅主人了吗?”
李方清终于抬眼,目光冷得像雪夜刀光:
“金鹅?我看是吃人的秃鹫。今晚之后,北城的天要换颜色——
你们若舍不得,可以一起埋在这儿。”
青石板上,月色如霜。
包拯青衣铁面,先朝李方清深深一揖:
“大人。”
李方清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顾长宴与沈观澜身上,声音淡得像檐角夜露:
“两位贵子,楼内灯烛尚明,不如进去喝杯茶,慢慢谈?”
顾长宴嗤笑一声,折扇“啪”地合拢,指节因用力泛青:
“谈?”
他上前半步,锦靴碾碎一片落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跋扈——
“现在想收口?晚了!”
“你抓了我的人,封了我的楼,还敢装大度?”
“告诉你——今夜要么原封不动把人给我放出来,要么就等着北城两家的铁骑踏平你燕赵的破旗!”
话音未落,沈观澜轻抬手,按住顾长宴的肩,唇角仍带三分温雅笑意,眼底却是一片森寒:
“子爵大人,长宴脾气直,可话糙理不糙。
您要动我们的金鹅,总得留下等价的东西——
比如,您肩上那颗新晋治安总官的脑袋?”
夜风掠过,檐下风灯剧烈摇晃。
李存孝垂眸掸了掸袖口灰尘,声音轻得像刀锋划过纸面——
“我家主公请二位进去,是给死者一个体面,也给活人一条生路。
既然不领情……”
他抬眼,眸色冷得骇人。
“那便让死人说话吧。”
李方清掸了掸袖口,淡声道:
“别见血,吊起来问话即可。”
“得令!”
李存孝声如闷雷,身形一晃已至二人跟前。
顾长宴折扇刚抬起半寸,便被铁掌扣住腕子,“咔嚓”一声腕骨错位;
沈观澜袖中暗刃未出,胸口已挨一记肘锤,气息顿时一滞。
眨眼工夫,两位锦袍公子便如破麻袋般被掼翻在地,金冠滚落,玉佩碎裂。
“绑了。”
两名兵卒上前,牛皮索缠腕绕臂,反手打成死结。
绳索勒紧皮肉,顾长宴痛得面色煞白,仍嘶声怒骂;
沈观澜则垂着头,朱砂痣被冷汗冲成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