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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王子却只是摇头,眸色幽暗:

“冠冕堂皇的话我听多了,再往下说。”

李方清低咳一声,似有些赧然,指尖在袖口摩挲:

“再者,昨夜抄出的金铢、盐引、地契,数额巨大。

臣想全数归入治安总部,以充军饷、筑营房、铸新甲。

若再另拨巨款安顿这些受害者……只怕捉襟见肘。”

二王子轻嗤一声,目光却愈发锐利,仿佛要看穿他:

“还有呢?”

李方清抬眼,笑意慢慢收敛,声音低得只能让风听见:

“殿下在王城之中,根基尚浅。

王后、大公、世族,层层罗网。

若想翻盘,必须跳出这张网——

从外围生根,再回头包抄。”

二王子眉心微蹙,似被戳中隐痛:

“王子无诏不得离京,更不许私交外藩。

你这条‘外围’的路,走不通。”

“若诏书出自国王呢?”

李方清轻声反问,语气像在陈述一件早已写好的剧本。

“救下数百妇孺,赈济北疆,功在社稷;

再因‘管教不严’被贬出京,顺理成章。

殿下离了王城,天高海阔,哪一处不能布子?

届时,北疆的军、粮、马、民,都可成殿下卷土重来的根基。”

二王子指尖一顿,竹影在他脸上切出明暗交错的纹路。

良久,他低低笑出声,却听不出喜怒:

“先给我功劳,再揭我短处,逼我自请发配?

李方清,你就不怕我反手把你卖了?”

李方清也笑,眸光沉静如渊:

“殿下若真能卖得了我,也算本事。

可眼下——”

他抬手指向皇城深处。

“我背后站着陛下,您背后呢?

王后?大公?

还是一纸空名的仁德?

笼子若不自己啄开,孔雀永远只是笼中雀。”

二王子沉默良久,忽地转身,披风在夜风里翻出一道墨浪。

“好。”

他背对李方清,声音低而清晰。

“我便陪你赌这一局。

只是——”

他回头,眼底寒星乍现。

“若有一日,我发现你算计到我头上,别怪我翻脸无情。”

李方清拱手,声音温和得像在谈论明日天气:

“臣拭目以待。”

北城旧衙,灯火半残。

李存孝、包拯、郑寒山三人忙了一整日。

铁甲与青袍俱染风尘。

此刻却齐刷刷把主位空着,各自找椅子瘫坐,像三柄刚回鞘的钝刀。

李存孝抹了把额上灰迹,低声嘟囔:

“怪了,一整天没见主公,他也不在这儿?”

包拯缓缓摇头,指尖轻叩卷宗:

“不曾听闻去处。”

话音未落,一名治安小校掀帘而入,抱拳急禀:

“三位大人,子爵已在治安总官府邸相候,请即刻前往。”

三人一愣,异口同声:

“真有治安总部?”

小校咧嘴一笑:

“属下也是方才随子爵亲眼所见,诸位一去便知。”

马车早已停在衙门口。

三人登车,辘辘驶过数条街巷,拐进一条阔朗新修的青石板道。

道旁灯火通明,尽头一座重檐府门巍然矗立,金漆匾额高悬——

“王城治安总官府”

朱门左右,新制的黄白旗幡猎猎作响;

阶前铜戟森列,甲士肃立;

门内灯影连绵,映出校场、箭道、马厩、刑房的轮廓,竟比北城旧衙阔朗十倍。

李存孝先跳下马车,仰头望着高悬的灯笼,咧嘴一笑:

“好家伙,主公这‘狐假虎威’,可比我们想的威风多了。”

大厅灯火高悬,照得四人影子在青砖地上拉得老长。

包拯先开口,语气恭敬:

“主公,照今日进度,北城顶多两日便可肃清。”

李方清却摇头,指尖轻叩扶手,声音低而稳:

“你们没发现?我上任已两日,眼下却只有寒山一人肯来见我。”

郑寒山立刻抱拳:

“大人,属下这就去把东南西三城治安官一并请来!”

李方清抬手止住,叹道:

“他们若想露面,早来了。

既然顾、沈两家的把柄能攥住,那三位治安官……怕也干净不到哪去。”

郑寒山苦笑,拱手回禀:

“大人,属下只管北城,那三城的底子从未沾手。”

李方清目光微凝,缓缓起身,披风在灯火中投下一片阴影:

“那就今夜动手——

包拯,你连夜翻卷宗,把三城旧案、赋税、户籍、兵马调拨统统筛一遍;

李存孝,明晨各派两队治安兵卒,盯死他们的宅邸、外宅、私兵校场;

寒山,你带北城老手,专查他们近半年来与哪家贵族、哪家商行走得最近。

三日之内,要么他们自己踏进门来,要么我亲自去请。”

话音落下,三人齐声应诺,灯火随之一颤,仿佛预示着王城更深处的黑暗即将被撕开。

天色刚亮,东城长街仍笼在一层薄雾里。

灯笼的红光晕在湿冷的石板路上,像未干的血。

李方清负手立于府门前。

玄青大氅被晨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枚龙纹金符,冷光流转。

李存孝、包拯、郑寒山依次排开。

二十名治安兵卒按刀肃立,铁甲上凝着细碎的霜花,连呼吸都化作白雾。

李存孝踏前一步,掌心托出鎏金令牌,声如裂石:

“王城治安总官李大人驾到,开门迎检!”

守门兵卒共六人,原本懒散的站姿瞬间绷紧。

为首的什长斜眼瞥那令牌,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

“这位军爷,小的们眼拙,这金符雕龙画凤,咱们可没福气见过。”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名年轻兵卒已悄悄后退半步,靴跟一旋,沿侧廊疾奔而去。

脚步虽轻,却在寂静的晨雾里踩出一串急促的回响。

剩下的五人横戟交错,铁锋映着微光,像一排拒人千里的冷牙。

“东城只听孙大人一人之令,其余名号,恕小的们耳聋。”

“诸位若想进府,还请孙大人亲口发话,小的们不敢擅专。”

郑寒山冷哼一声,手已按在刀柄上。

李方清却抬手止住,目光掠过斑驳的门楣——

那“东城治安官府”六字漆皮剥落,像一张欲坠未坠的旧面具。

他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压得晨雾都沉了一沉:

“既然诸位辨不出金符真伪,那便请孙大人亲自出来认一认。

——本官耐心不多,只给他一盏茶工夫。”

说罢,微一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