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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雾被晨光撕开几道惨白的口子,勉强照亮了丁字柒叁号田。林倾城搅出的那桶“混沌之肥”如同沉睡的黑色泥沼,静静卧在田埂旁,散发着经久不散的、复杂而厚重的怪味。但这股味道,似乎成了这片死地的一种奇特标记,连灰雾都仿佛绕道而行,让这片小小的区域比别处更“亮”了几分。

危机暂时解除,惩罚却实实在在落下——多开垦半亩死地。林倾城没有言语,只是默默扛起那把被叶梦情用醋液擦得锃亮、边缘却已微微卷刃的旧锄头,走向那坚硬如铁的暗红土地。锄头落下,发出沉闷的“铛”声,火星四溅,只在土表留下浅浅的白痕。他高大的身躯弯成一道沉默的弧线,每一次挥臂都带动肩背肌肉如山峦般起伏贲张,汗水迅速浸透了他破旧的粗布短褂,贴在虬结的肌肉上。

叶梦情心疼地看着丈夫的背影,目光随即落到田埂边疯长的灰雾杂草上。这些叶片肥厚、带着不祥灰斑的杂草是死地最顽固的附庸,也是消耗地力、阻碍种植的元凶。她看向身边的小女儿。

“小凤,”叶梦情声音轻柔,带着鼓励,“还记得妈妈昨天用盐水对付这些坏草的法子吗?”

小凤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专注,乌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记得!妈妈!盐水泼上去,坏草的叶子就蔫了,黄了!”

“对,”叶梦情蹲下身,从背篓里拿出两个小陶罐,正是昨天用过的粗盐和灵醋。“但光泼盐水,太慢,也太费力气和水了。妈妈想试试,能不能把它们混在一起,做成能喷出去的‘药水’?就像…就像给菜地除虫那样。”

“喷药水?”小凤歪着小脑袋,想象着画面,“像下雨一样喷在坏草上?”

“聪明!”叶梦情赞许地摸摸女儿的头,将两个陶罐放在她面前。“妈妈觉得,灵醋或许能让盐水的劲儿更大,渗得更快。你来帮妈妈试试看,怎么配最好?”

小凤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一种被赋予重任的兴奋感让她小脸泛红。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陶罐,仿佛捧着稀世珍宝。她先是跑到田埂边缘,用小树枝仔细地丈量划分出几块小小的区域,每块区域里都顽强地生长着几株灰雾杂草。这是她的试验田。

“妈妈,盐多…醋多…”小凤蹲在田埂上,小眉头紧锁,喃喃自语,像个真正的小研究员。她先在一个区域里,舀了一大勺粗盐,只滴了几滴灵醋,用木棍搅了搅,形成浑浊的盐粒悬浮液,小心地淋在一株杂草的根部。接着,在另一块区域,她倒了小半罐灵醋,只撒了一小撮盐末,形成酸气扑鼻的醋液,泼向另一株草。

她观察得极其认真。盐多醋少的那株,叶片边缘迅速卷曲脱水,但根茎部分变化缓慢。醋多盐少的那株,叶片被强酸腐蚀出点点焦斑,发出“滋滋”微响,冒起淡淡白烟,但整株草的萎靡速度似乎不如盐水直接。

“盐…咬叶子快,醋…咬根慢?”小凤困惑地嘟囔着,小手托着下巴。

“试试看混在一起,搅匀了再泼?”叶梦情适时引导。

小凤眼睛一亮。她拿出一个破口的瓦盆,小心地将粗盐和灵醋按不同比例混合搅拌。有的盐多醋少,形成浑浊的糊状;有的醋多盐少,是刺鼻的酸液;有的则是一比一混合,形成一种带着白色絮状沉淀的浑浊液体。

她将这些不同配比的“药水”分别泼洒在预留的杂草上,然后屏住呼吸,趴在地上,小脸几乎要贴到草叶上,仔细观察每一株的变化。

“妈妈!快看!”小凤突然惊喜地叫起来,指着其中一株。那株草被一比一混合的液体泼中,叶片迅速卷曲发黑,连带着靠近地面的根茎部分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变黑,整株草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软塌塌地倒伏下去,效果远比其他配方显着!而那混合液体中悬浮的白色絮状物(醋酸钠晶体),似乎正起到某种缓释渗透的作用。

“这个!这个厉害!”小凤兴奋地小脸通红,指着那个混合均匀、带着白色沉淀的瓦盆。

叶梦情眼中也闪过惊喜和欣慰。她没想到女儿如此细心,竟真的找出了效果最佳的配比。“小凤真棒!那我们就用这个配方的‘药水’!”

接下来就是制作喷洒工具。叶梦情找来一根粗壮的、中空的芦苇杆,用石片小心地削尖一头。林倾城不知何时停下了开垦,默默地走过来,拿起几片韧性极佳的竹篾。他那双布满老茧和细小伤口的大手,此刻却展现出惊人的灵巧,手指翻飞间,竹篾被弯折、穿插、固定,很快就编成了一个结实的竹筒框架。他将叶梦情削好的芦苇杆嵌入竹筒一端作为喷口,另一端则巧妙地用韧性藤条固定住一个可以挤压的软皮囊(由废弃的兽皮水袋改造)。一个简陋却实用的手动喷雾器雏形诞生了。

“傻儿,手真巧。”叶梦情由衷赞叹,将小凤调配好的醋盐混合液小心地灌入竹筒。

林倾城只是“嗯”了一声,将组装好的竹筒喷雾器递给小凤,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

小凤接过对她来说有些沉重的喷雾器,小脸因为兴奋和责任而绷得紧紧的。她在林倾城的帮助下,将皮囊挎在肩上,双手握住竹筒和喷杆,对准田埂边缘一丛格外茂盛的灰雾杂草,用力挤压皮囊!

“嗤——!”

一股带着浓烈酸咸气味的白色雾状水汽,从芦苇杆的尖嘴中激射而出,均匀地喷洒在那丛杂草上!效果立竿见影!被喷中的叶片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过,瞬间卷曲、发黑、枯萎!茎秆也迅速失去支撑,软倒下去。效率比昨天用勺子泼快了数倍不止!

“成功了!妈妈!爸爸!看!坏草死掉了!”小凤高兴得跳了起来,小辫子一甩一甩。她像是找到了新玩具,又像是肩负着神圣使命的小战士,开始沿着田埂,对着那些顽固的灰雾杂草“嗤嗤嗤”地喷洒起来。白色的醋盐雾气在灰蒙蒙的田埂边弥散,带着一股刺鼻却象征着“征服”的味道。小宝也好奇地跟在妹妹身后,帮忙指出哪里还有“漏网之草”。

叶梦情看着女儿忙碌的小身影,又看看丈夫沉默开垦的背影,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和希望。或许,这片死地,真的能在他们手中焕发生机?

然而,这温馨而充满希望的一幕,很快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充满惊怒的蛙鸣打断!

“呱——!呱呱呱呱——!!!”

那蛙鸣并非寻常的聒噪,而是充满了痛苦、暴躁和某种狂乱的嘶鸣!声音的来源,竟是紧邻丁字柒叁号田的另一块下等灵田!那块田属于老农周福,因为靠近水源,又比较低洼,常年湿润,滋生了不少低阶的“水箭蛙”。这种灵蛙性情温顺,以田里的小虫为食,偶尔会喷出微弱的水箭驱赶天敌,是农户们默认的“益虫”。

此刻,周福田里却乱成一团!十几只原本碧绿如玉的水箭蛙,像是集体发了疯!它们原本光滑的皮肤上鼓起了一个个丑陋的脓包,碧绿的身体透出不正常的暗红,双眼更是布满了血丝,发出狂躁痛苦的嘶鸣。它们不再安静地伏在叶片下,而是疯狂地在田中蹦跳冲撞,遇到什么就攻击什么!锋利的爪子撕扯着脆弱的灵稻幼苗,粗壮的后腿蹬踏着刚抽穗的稻秆!更有几只,口中竟喷出比平时粗壮数倍、带着浑浊灰气的“水箭”,虽然威力不大,却将几株稻苗打得东倒西歪,汁液横流!

“我的苗!我的苗啊!天杀的!这是怎么了?!”周福老汉站在田埂上,看着自己辛苦照料的田地被这群发狂的灵蛙肆虐,急得捶胸顿足,老泪纵横,却又不敢贸然下田驱赶。

叶梦情和小凤闻声立刻跑过去。小凤手里还下意识地握着那个竹筒喷雾器。当她们看清周福田里的惨状时,小凤的小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顺着风的方向,可以看到几缕尚未完全消散的、带着酸咸气味的白色雾霭,正从丁字柒叁号田的田埂边缘,缓缓飘向周福的田地。而发狂蛙群最密集的区域,恰恰就在这飘散醋盐雾气笼罩的下风口!

“是…是我的药水…”小凤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紧紧抓着喷雾器,指关节都泛白了。她看着那些痛苦翻滚、破坏着庄稼的灵蛙,看着周爷爷绝望的表情,巨大的自责和恐慌瞬间淹没了她。她只是想除掉坏草,从来没想过会伤害这些帮助吃虫子的青蛙,更没想过会连累别人!

叶梦情的心也猛地一沉。她立刻明白了缘由——小凤调配的醋盐喷雾,对灰雾杂草是致命毒药,但对于这些水生的、皮肤娇嫩的灵蛙,那强酸和盐分混合的刺激,很可能造成了严重的伤害甚至…变异?那蛙身上的脓包和眼中的血丝,绝不是正常现象!

“呱——!”一只体型格外硕大、背部鼓起三个巨大脓包的暗红色水箭蛙,似乎感应到小凤的气息,血红的眼睛猛地盯向田埂上的她!它后腿在泥水中猛地一蹬,带着一股腥风,竟如同炮弹般直直朝着吓呆了的小凤扑咬过来!口中还酝酿着一道浑浊的灰气水箭!

“小凤!”叶梦情惊骇欲绝,想要扑过去已然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高大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小凤身前!

是林倾城!

他不知何时已从田中央冲了过来,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面对扑咬而来的狂暴巨蛙,他没有丝毫闪避,那只刚刚还在开垦死地、沾满红土和汗水的蒲扇般大手,快如闪电般向前一探!

“啪叽!”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那只来势汹汹的狂暴巨蛙,竟被林倾城单手精准地、如同捏一只普通田鸡般,牢牢地攥在了掌心!

巨蛙在他手中疯狂挣扎,布满脓包的暗红色皮肤分泌出滑腻腥臭的粘液,强有力的后腿猛蹬,锋利的爪子在他布满老茧的手背上划出几道浅浅的白痕,口中酝酿的灰气水箭也因被扼住而无法喷出,只能发出“咕咕”的憋闷嘶鸣。

林倾城的手稳如磐石,纹丝不动。他低头看着手中这只明显异变、痛苦挣扎的生物,又抬眼看了看田里其他发狂破坏的蛙群,最后,目光落在女儿惨白惊恐的小脸上,和妻子惊魂未定的神情上。

他那张惯常木讷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凝重。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冰冷的寒星在凝聚。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他此刻的情绪而骤然沉重了几分。

醋能除草,亦能伤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