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照在青铜爵上,泛着温润的光。
阿砚把爵放回稻草堆,握紧了手里的铜簪,在心里默念:
“攻赵前夜,烟起为号。”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军械库的浓烟滚滚,她和石陀、秦越、青禾一起,带着墨家的俘虏冲出魏宫,奔向自由的远方。
而这小小的青铜爵,将带着他们的秘密和信念,见证这一切的发生。
它身上的刻字和缺口,也将成为这段历史的印记,告诉后人,曾经有一群手艺人,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对抗过强权,守护过正义。
魏宫的银杏叶落了满地,被往来的侍卫踩得咯吱响,像铺了层碎金毯。
阿砚被两个侍卫架着胳膊往前走,铁镣在石板路上拖出刺耳的“哗啦”声,手腕上的红痕又被磨破了,渗出血珠粘在镣铐上。
“走快点!磨蹭什么!”
侍卫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阿砚踉跄着差点摔倒,余光瞥见前面引路的罂——
他穿着件墨色锦袍,腰间挂着柄错金匕首,正慢悠悠地踩着落叶,像是在欣赏这深秋的景致,全然没把她这囚徒放在眼里。
“听说你在军械库总闹脾气?”
罂突然转过身,靴底碾过一片金黄的银杏叶,“说什么墨家只铸农具,不屑于造杀人的兵器?”
他嗤笑一声,抬手示意侍卫停下,“今日就让你开开眼,看看这后厨的军粮——够十万大军吃三个月,你造的犁,能种出这么多粮食?”
阿砚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知道罂是故意羞辱她,可目光还是忍不住往灶台后的柴房瞟。
那里蒸汽缭绕,隐约能听见“哐当”的劈柴声,一下下,节奏沉稳得像墨家锻铁坊的打铁声。
“怎么,不说话?”
罂往前逼近一步,锦袍上的龙纹几乎要贴到她脸上,“还是觉得,你的农具比这些军粮金贵?”
“粮食能养人,兵器却能杀人。”
阿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韧劲,“墨家造犁,是想让天下人都有饭吃;而公子造兵器,是想让更多人没饭吃。”
“放肆!”
旁边的工官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跪下来磕头,“公子息怒!这女囚疯癫了,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罂却没发火,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有点意思。既然你这么懂‘养人’的道理,就去后厨看看吧——看看这些军粮是怎么来的,再看看,你那套‘兼爱非攻’,在这魏宫里管不管用。”
他冲侍卫抬了抬下巴,侍卫立刻架着阿砚往灶台走。
蒸汽越来越浓,混着米香和柴火的烟味,呛得阿砚直咳嗽。
就在这时,柴房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撞进她眼里——
那人正背对着她劈柴,左臂的袖子空荡荡地晃着,被蒸汽熏得微微起伏。
右手握着柄锈迹斑斑的斧头,起落间带着沉稳的力道,木柴应声裂成两半,切口平整得像用尺子量过。
是石陀。
他显然没听见外面的动静,正专注地盯着木柴的纹理,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研究什么精密的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