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正且慢!”宋江翻身下马,快步上前,脸上堆着惯有的和煦笑容,对着晁盖拱手道,“听闻保正欲要远行,小弟特地前来送行。”
晁盖见是宋江,虽心有疑惑,但还是勒住马缰,还礼道:“押司怎会知晓此事?我也是临时起意,未曾来得及告知押司。”
朱仝、雷横也上前见礼,神色间带着几分关切。宋江叹了口气,道:“保正这是没把我当兄弟呀。你做了这等大事,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我,我在郓城地面上多少还有些人脉,这大小之事没有我不知晓的。不过保正且宽心,除了两位都头,我谁也没告诉,保正放心便是。”
这时朱仝和雷横也走了上来,开口道:“哥哥!都怪小弟出了这档子事情,若哥哥不惜铤而走险,如今更是害得哥哥要远在他乡,这让小弟怎么报答哥哥大恩!”说完便欲要跪下磕头。
晁盖见状急忙翻身下马,一把扶住二人,沉声道:“你二人这是做什么!此事是我心甘情愿,两位贤弟莫要自责。只要两位贤弟能渡过此难,我晁盖便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这时一旁宋江连忙开口道:“保正莫要担忧,这次下来的监察御史我已打探清楚了,此人乃是蔡京新党之人,贪财至极,保正这次给了两位都头不少钱财,只需要运作妥当,两位都头不但不会追责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
晁盖对官场之事本就不甚了解,听闻宋江这般说,心中稍安,却也不敢全然轻信,只拱了拱手道:“多谢押司费心。只是官场险恶,两个兄弟性子耿直,怕是难以适应。若真能如押司所言,那便是他们的造化了。”
宋江笑道:“保正放心,两位都头依是我兄弟。有我在郓城一日,定会照顾好朱、雷二位兄弟。只是保正此去也不知你我何时才能见面,以后还望保正万事谨慎,多加保重。”
晁盖拱了拱手,道:“公明哥哥这份情谊,晁盖记在心里了。只是前路漫漫,你我兄弟后会有期。”说罢翻身上马,不再回头,带着一众庄客疾驰而去。
“赵复这厮当真可恶,若不是他做出这档子事来,我等也不会遭受这般劫难。如今还要逼得天王远走他乡,此子当真可恶。”
雷横看着晁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语气中满是对赵复的怨愤。
朱仝听见雷横这般咒骂,也不知如何劝解,只能无奈叹息一声,只有宋江开口道:“当初我就告诫你们收敛一点,缺银子只管找我要便是,我何时亏待过你们。做出这种事来即便朝廷不追究,终究也是落下把柄。以后想要在官场立足,怕是难上加难。你们啊,就是性子太急,如今惹出这等祸事,连累天王不说,自己也险些万劫不复。往后行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再如此鲁莽冲动了。”
宋江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几分责备,又有几分无奈。朱仝与雷横听了宋江的话,脸上都露出羞愧之色,低头不语,心中却也暗自警醒,明白宋江所言句句在理,只是事已至此,再多懊悔也无济于事,只能在日后的日子里谨言慎行,以报答晁盖的恩情和宋江的照拂。
“算啦。如今木已成舟,再说这些又有何益处?当务之急是尽快处理好后续事宜,莫要让天王在关西还为我们忧心。”宋江拍了拍朱仝和雷横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你们二人且随我回县衙,有些事情还需从长计议,尤其是御史不久便会来到京东路,追责失城之责,如今想想怎么把这笔钱花好,不至于丢个官职才是要事。”朱仝、雷横对视一眼,皆是点头应下,开口道:“全凭哥哥吩咐,我二人定当竭力配合。”
吴用此时在准备出发,恰好看见宋江等人,立马驱马前来,开口道:“押司这是来送保正的?”
“学究!你这是?莫不是你也要走?”
吴用笑道:“是啊。天王待我恩重如山,如今他决意西行,我吴用岂能袖手旁观?晁家庄虽好,终究非久留之地,我与天王同去关西,也好有个照应。再说,关西之地民风彪悍,或有一番新天地,我愿随天王共图大业,也算是尽我一份绵薄之力。”
宋江听后,脸上笑容未减,心中却暗自盘算。他望着吴用,语气带着几分惋惜道:“学究之才,本可以在官场纵横,如今随天王远去,实乃朝廷一大损失。只是人各有志,学究既有此心,小弟自当敬重。此去关西路途遥远,还望学究多加保重。”
吴用闻言,拱手道:“押司放心,我理会得。他日若有缘,你我兄弟自会再见。”
“哈哈哈。学究戏言,日后我为官吏、天王为绿林,只怕再见甚难。”
吴用自然清楚宋江的心思,这个押司虽然在绿林上有着名头,但是终究心不在绿林之上,一心只想在官场浮沉,即便如今官职也不过是恽城一个小小押司,但是也宝贝的紧。平常里对些绿林同道虽多有照顾,实则处处以官府身份自矜,生怕与绿林扯上太深干系。
听到宋江之言,吴用也没有多说,拱拱手便策马追上晁盖的队伍。
宋江望着吴用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随即转身对朱仝、雷横道:“走吧,咱们也该回县衙了。这保正一走,郓城地面上倒是清静了不少,只是不知这关西之地,又要掀起怎样的风浪来。”朱仝、雷横二人对视一眼,默默跟上宋江的脚步。
吴用追上晁盖把刚刚宋江一番话说了出来,见晁盖脸色依旧,便又开口道:“保正,我知晓你与押司感情深厚。但是如今我们既然决定落草,押司此人就不能再过多结交了。押司他一门心思志在朝廷,与我等走的本就是两条路。今日他前来送行,面上热络,实则句句不离官场分寸,这般人物,可敬却不可近。”
晁盖闻言,沉默半晌,手中马鞭在掌心轻轻敲击,终是叹了口气:“学究所言,我岂能不知?只是多年兄弟情分,终究难舍。官也好,贼也罢,不都是兄弟们?何苦分得这般清楚,终究是兄弟一场。”吴用听此,便不再多言,只是策马与他并肩前行,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已望见关西大地的苍茫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