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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府外,吴江县,一座临河而建、看似普通的茶肆。

这里是“南风记”设在江南的众多暗桩之一,表面经营茶水、简单饭食,实则为情报中转站。

陈稳与石墩坐在二楼临窗的雅间,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幕,以及河道上来往的乌篷船。

茶肆掌柜,一个面相憨厚、眼神却透着精明的中年人,恭敬地站在一旁,低声汇报着。

“东家,如今这苏杭之地,表面上看,伪宋的兵马已经控制了大小城池,官吏也派了下来,告示贴得到处都是,说什么‘王师已定,与民更始’。”

“但暗地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北边来的那些军爷,看咱们江南人,眼神都带着倨傲和防备;派来的官吏,多是北人,不谙本地民情,催逼税赋却比以往更急更狠,说是要筹措军资,平定其余不臣。”

“各地的府库、乃至一些大户人家的存粮,都被征调了不少。”

“下面百姓,尤其是那些原本与吴越官家有些关联的,或者产业被侵占的士绅,心里都憋着一股火。”

陈稳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

他的“势运初感”在此地感受得更加清晰。

代表伪宋统治的灰黑色“势”,如同沉重的枷锁,试图强行套在这片灵秀水乡之上。

而本地民众那如同河网般复杂交织的“势”,则在枷锁下暗流汹涌,怨愤、不安、抵触的情绪如同水底的暗礁,随时可能让行船搁浅。

“可有成组织的抵抗?”石墩沉声问道,他更关心实际的反抗力量。

掌柜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公开扯旗造反的,目前还没有。伪宋大军刚过,余威尚存,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

“但是,小股的水匪、湖寇,却是比以往多了不少。”

“还有一些本地乡勇,名义上归附了伪宋,听调不听宣,阳奉阴违。”

“更有甚者……”

他凑近了些,声音几不可闻。

“太湖里,据说有几股人马,打着‘保境安民’的旗号,专劫伪宋的粮船和官船,行动诡秘,来去如风。”

“官府围剿了几次,都吃了暗亏,现在正悬赏捉拿呢。”

陈稳与石墩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意味。

混乱,意味着机会。

这些分散的、看似不成气候的力量,正是“播撒荆棘”最好的种子。

“可知晓这几股太湖人马的头领是谁?风评如何?”陈稳问道。

“回东家,具体名号不详,行事也很隐蔽。只听说领头的似乎是个不得志的本地武官,因不满北人欺压,带了旧部入了湖。”

“风评嘛……对伪宋官府自然是穷凶极恶,但对湖边渔民和部分受欺压的百姓,倒是秋毫无犯,偶尔还接济一下,颇有些侠名。”

陈稳微微颔首。

有底线,有群众基础,这样的力量,才有扶持的价值。

“想办法,递个话过去。”

陈稳对掌柜吩咐道。

“不必暴露我们,只需让他们知道,若有心抗宋,或许……会有海外商贾,愿意提供些许‘便利’。”

“是,东家。”

掌柜心领神会。

在茶肆获取初步情报后,陈稳与石墩并未停留,而是继续深入苏杭腹地。

他们时而扮作收丝的商人,与本地桑农、织户交谈;

时而扮作游学的士子,在茶楼酒肆倾听士绅文人议论;

石墩更是凭借老练的经验,几次接近伪宋的驻军营地和漕运码头,观察其守备、调度情况。

所见所闻,印证并丰富了茶肆掌柜的汇报。

伪宋的统治,远未稳固。

在一处繁华的市镇,他们亲眼目睹了一起小规模的冲突。

几名伪宋税吏,带着兵丁,强行要将市镇上几家生意最好的绸缎庄划为“官营”,引得商户联合抵制,群情激奋。

虽然最终在兵丁的刀枪威慑下,商户们暂时屈服,但那压抑的怒火,几乎要点燃空气。

陈稳的“势运初感”清晰地捕捉到,事件发生后,本地民众的“势”中,那怨恨的暗流又壮大了一分。

“民心可用。”

陈稳对石墩低语。

“但需引导,不可使其盲目爆发,白白牺牲。”

他们也开始利用“南风记”的渠道,悄然散播一些经过精心加工的流言。

“听说北边朝廷国库空虚,这次平定南方,耗费巨大,日后加征的税赋,恐怕要比现在多三成不止!”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那些北人官吏,已经在暗中清查田亩、登记丁口,就是要为加税做准备!”

“唉,这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这些流言,半真半假,精准地戳中了百姓和士绅最敏感的神经——赋税。

它们如同无形的毒药,缓慢而持续地侵蚀着伪宋统治本就脆弱的合法性,加深着官民之间的隔阂与对立。

同时,陈稳也开始指示“南风记”,暗中甄选并接触那些有潜力、且对伪宋统治不满的地方势力。

除了太湖那股水寇,他们还发现了几家庄园武装力量不弱、对伪宋政令阳奉阴违的本地豪强,以及一些因为利益受损而心怀怨望的原吴越中低级官员。

接触的方式很隐蔽。

或是在其遇到困难时,通过第三方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帮助”;

或是匿名赠送一些金银、粮草,附上几句模棱两可、鼓励其“保全乡土”的话语;

或是利用“南风记”的商业网络,为其被压制的产业提供一些销路,维持其经济实力。

陈稳并不急于将这些力量整合起来。

他现在做的,只是“播撒荆棘”的初步工作——筛选合适的“荆棘”种子,并为它们提供一点萌芽所需的养分和水分。

让这些分散的、自发的抵抗力量,能够存活下来,能够给伪宋的统治制造更多、更持久的麻烦。

暗流,在伪宋看似平静的南方统治水面下,开始悄然汇聚,涌动。

而陈稳与石墩,就如同两个最高明的园丁,穿梭在这片潮湿闷热的土地上,耐心地寻找着每一处可以播种的地方,期待着荆棘破土而出,缠绕住伪宋南征大军后腿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