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雨,连下三天,冲刷午门红墙,冲不掉兵部库房的铜臭。
太子朱常洛,一身便服。
指尖划过甲胄,锈蚀暗红,沾满指腹。
本该护佑边军的鳞甲,竟是锡箔充数一戳就破。
雨裹寒意,浸透库房青砖。
朱常洛指尖碰向军刀,锈迹斑斑。
“咔嚓”一声,刀刃应声断裂。
碎铁砸在满地劣质甲胄上,脆响刺耳。
“三个月前辽东战事!”他声音冷得像冰:“将士们就穿这些破铜烂铁拼命?”
身后锦衣卫暗影,贴在廊柱间,纹丝不动。
“查!从盐科提举司到兵部尚书,凡挪用军饷盐利者,一个都别想逃!”
锦衣卫指挥使躬身领命,衣袂扫过满地劣质箭矢,沙沙作响。
军工舞弊案,牵扯甚广,皇亲国戚,暗藏其中。
朝堂暗流涌动,有人盼他查不下去,有人等着看他栽跟头。
就在此时,内侍冒雨闯入,怀中紧抱一封密函。
“殿下!天津行宫急报,郡主亲书!”
朱常洛拆函的手一顿。
女儿朱徵妲的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清晰。
信中是张举荐名单,附寥寥数语,竟列了六人。
他目光扫过,眸色渐亮。
“赵士桢!”
指尖重重一点——自主研发迅雷铳、掣电铳,懂制造,敢赴一线。
“火器革新,此人掌总!”
“王佐!”
紧随其后,密信标注:实操能手,熟稔火器组装调试,可助赵士桢落地量产。
“研发配实操,良器才能源源不断!”
“周起元!”
朱常洛念出名字,眼中寒光乍现。
密信写得明白:刚正不阿,善查贪腐,揪弊案如剥茧,专治中饱私囊。
“抓贪肃弊,就靠他斩除病根!”
“何士晋!”
改革先锋,性格刚猛,不惧权贵,敢以身殉道。
工部厂库工科给事中,能编《工部厂库须知》,技术型硬骨头。
“整饬旧规,推陈出新,缺不得这股冲劲!”
“刘元霖!”
部侍郎管厂库,着《旧例相沿疏》。
稳重干练,懂物料、熟工匠、清经费,技术型高官。
“统管全局,把控厂库命脉,稳得住根基!”
最后一行,“马从龙”。
工部主事,细心负责,勤恳廉洁,忠于职守的可靠中层。
“层层落实,事事盯紧,需这般扎实的执行者!”
朱常洛将密函拍在案上,雨声仿佛都弱了几分。
研发、实操、抓贪、改革、管理、执行,六人各司其职,环环相扣。
这哪里是简单举荐,分明是一支量身打造的军工革新铁军!
“组建神机营,重振大明火器神威,正当此时!”
“传我令!”朱常洛声如洪钟,“赵士桢、王佐、周起元、何士晋、刘元霖、马从龙六人,专办军工革新,训练士卒,组建神机营工坊!”
锦衣卫领命欲退,朱常洛又叫住他:“密告熊廷弼,神机营所制火器。
优先供应周遇吉(抚顺关),毛文龙(东江皮岛)。
他望着窗外雨幕,胸中郁气尽散。
女儿点城,又荐良才,这盘军工破局棋,终于落得稳稳当当。
“贪腐除,火器强,营伍整,宁边关!看谁还敢窥我大明疆土!”
六道调令快马疾驰,不出三日,赵士桢、王佐六人齐聚太子东宫偏殿。
烛火下,六张面孔或沧桑或刚毅,却同样映着为革新赴汤蹈火的决心。
赵士桢怀揣火器图纸,风尘仆仆,刚落座便掏出迅雷铳草图:
“殿下,此铳可连射五发,若量产列装,城头如添猛虎!”
王佐接过图纸,指尖划过机械构造,沉声补充:
“臣可监造工坊,三个月内保证良品率八成以上!”
周起元一身正气,眸中带着锐光:
“臣已摸清兵部贪腐脉络,只需殿下授权,即刻拘拿涉案人员,追缴挪用军饷!”
何士晋将《工部厂库须知》初稿拍在案上:
“旧规积弊丛生,此册厘清权责,可绝物料克扣、工期拖延之患!”
刘元霖从容起身:“臣已盘点厂库余料,可优化采买流程,省下三成经费,全投火器制造!”
马从龙躬身道:“臣愿驻工坊督工,日夜盯防,确保每一件火器都合格出厂!”
朱常洛看着六人各司其职、默契天成,心中感慨,女儿这举荐,竟凑齐了破局的“六把尖刀”。
“好!”他起身踱步,目光如炬,“即日起,神机营工坊设于京郊,归孤直辖,不受兵部掣肘!”
“周起元先查贪腐,何士晋推新规,刘元霖掌经费物料,赵士桢、王佐专研火器,马从龙抓落地执行!”
六人齐声领命,声震殿宇。
消息传开,朝堂炸锅,涉案皇亲国戚,暗中使绊。
先是派人行刺周起元,却不知马从龙早有防备。
护卫伏于暗处,当场拿下刺客,人赃并获。
流言又起,有人煽风点火:“神机营靡费军饷,劳民伤财!”
何士晋二话不说,捧出新规与经费明细,当众张贴。
一笔一账,清清楚楚,悠悠众口,瞬间堵住。
采买环节,风波再起,几个老油条采买官,想故技重施,送劣质物料。
刘元霖早把关卡把死,物料入库,逐件查验,寸步不让。
当场揪出猫腻,周起元赶到,一声令下:“枷号示众!”
木枷锁身,押于工坊门外,震慑全场。
工坊之内,炉火冲天,火星四溅,映红人脸。
赵士桢、王佐,同吃同住,围着火器图纸,反复调试。
迅雷铳、掣电铳,拆了又装,铁屑沾满衣袍,汗透脊背。
马从龙每日巡查,脚步不停,逐道工序,挨个查验。
一颗螺丝钉,规格不符,当场掷回:
“重做!”半分情面不留。
刘元霖亲赴库房,押送物料,车马辚辚,日夜兼程。
粮草器械,件件清点,不差分毫,按时送达,绝不让工坊断了供给。
短短七日,第一批迅雷铳上线,试射时声震四野,射程、威力远超旧式火器。
朱常洛亲临观射,看着铅弹穿透铁甲的瞬间,嘴角终于露出笑意:
“这才是大明将士该用的武器!”
与此同时,天津行宫。
万历与朱徵妲收到东宫来信:“火器作坊已焕然一新,新式火器已出炉,组建神机营有望。”
万历大喜:“重赏太子。”
屋内烛火摇曳,映着明黄锦缎案几。
三岁的朱徵妲,踮着小脚尖,羊角辫上的绒球晃呀晃,胖乎乎的手指,稳稳戳在辽东地图的咽喉处。
“皇爷爷,“
她仰起小脸,奶声奶气,指尖却稳如磐石:
“这里,建城。人
万历帝俯身,目光凝在指尖落点,依山傍海,正是西进要道。
“想叫它什么?”
“宁远。”朱徵妲脱口而出,黑亮的眸子闪着慧黠。
“建州安宁,边疆长远。”
侍立的叶向高,孙承宗,两人对视一眼,震惊非常。
叶向高快步上前,盯着地图倒吸一口凉气:此处依山傍海,确是锁钥之地。若在此筑城...
孙承宗认真看图后:
“郡主慧眼!”筑坚城,配红衣大炮,可扼住建州西进!”
话音顿住,他看向万历,欲言又止。
屋内其余臣交换着惊疑的眼神,这个三岁孩童指出的,正是兵部密议多年的战略要地!
万历帝拍案:‘准了!然国库空虚,如何奈何?”
“无妨,”朱徵妲笑得像只小狐狸:
“钱钱会有的。皇爷爷只需耐心等待。”
“好”
万历声音沉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孙承宗,朕命你全权负责督建宁远城。”
“臣领命,不负皇恩”孙承宗恭敬跪拜。
暖阁内,朱徵妲的小手灵巧地转动着听风瓶,瓷瓶在她指尖轻快地打着旋儿。
瘦高侍卫陈默,依旧侍立。
面容冷硬如铁,心跳却擂鼓般急促。
神机营崛起,宁远城也将拔地而起。
赫图阿拉的密令,催得越来越急。
“杀了她。”可他看着眼前的小郡主,她会把桂花糕分他半块,会在他值夜时悄悄放一杯热茶。
“她……很好。’
这个要命的念头刚冒头,便被死士的本能碾碎。忠诚与温情在他脑中厮杀,最终,冰冷的使命占了上风:
“主人之命,必须服从,他必须尽快除掉朱徵妲。”
朱徵妲突然停手,捧着听风瓶,凑到他心口。
甜甜一笑,声音脆生生:“默哥哥,你的心跳好乱,像揣了好多急事。”
他浑身一僵,指尖悄摸向腰间毒针,冰凉的触感让他定了定神。
“郡主说笑了。”陈默喉结滚动,强装镇定:
“属下只是关心工坊进展。”
“不是呀。”朱徵妲歪着小脑袋,黑亮的眸子直刺眼底。
“你想害我,对不对?”奶声奶气,却字字戳穿。
陈默脸色骤变,毒针“唰”地抽出,寒光乍现。
可刚动半步,暗处,锦衣卫如猎豹般冲出!寒光一闪,锁链锁住他手腕。
“嘭”的一声,陈默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原来,朱由校早有防备。
妹妹那句“默哥哥心跳不对”的密报,他刻在心上。
暗中,锦衣卫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朱徵妲故意支走张清芷,让他放松戒备。
她心里怕得发颤,小手攥得指节发白,却强撑着没有后退半步,这一关,她必须自证过。
陈默被擒,审讯室,烛火摇曳。
几轮刑讯过后,意志终被摧毁的陈默,断断续续地吐露了惊天秘闻:
“我是汪汝修、周虎的人!也是大汗安插的死士!”
“汪、周早已勾结建州!要炸工坊、杀能臣!”字字如惊雷,震得满堂死寂。
“好好活着,”地牢密室处,陈默浑身血污,半醒半昏迷之间,耳边听到模糊的声音:
“默哥哥,该换个活法了。”
本章金句
1. 这哪里是简单举荐,分明是一支量身打造的军工革新铁军!
——朱常洛的惊叹,道出朱徵妲布局之深远
2. 宁远。建州安宁,边疆长远。
——三岁郡主的战略眼光,在这四字中熠熠生辉
3. 你想害我,对不对?
——奶声奶气的直指核心,展现洞察人心的可怕能力
4. 好好活着。默哥哥,该换个活法了。
——地牢里的救赎低语,在血腥中开辟新生之路
趣味小剧场
地点:神机营工坊外
人物:赵士桢(老学究),王佐(实干派)
· 赵士桢:(抱着一叠图纸狂奔)王大人!迅雷铳的连发装置我改进了!
· 王佐:(从一堆零件中抬头,黑眼圈浓重)赵老,您这三天改第八次了...
· 赵士桢:这次绝对可行!你看这个闭气结构——
· 王佐:(突然跳起)等等!这设计妙啊!能省三成造价!
· 赵士桢:那还等什么?连夜试制!
· 马从龙:(幽灵般出现)二位大人,子时已过,该歇息了。
· 赵&王:(异口同声)最后一件!就是最后一件!
(幕后:远处阁楼上,朱徵妲捧着牛乳杯:赵爷爷和王叔叔,比由校哥哥玩积木还入迷呢。)
预告词:
你的心跳出卖了你,这个死士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