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的笑声在偏厅里回荡,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愉悦。他甚至没有丝毫惊慌,只是优雅地后退半步,拍了拍手。
“叮——”
一声清脆的铜铃声,突兀地划破了严府后宅的寂静。
这铃声仿佛带着某种诅咒,音波所及之处,空气中原本温润的湿气瞬间凝结。一团浓稠如血浆的猩红雾气,从庭院的泥土里、从雕梁画栋的缝隙中疯狂涌出,迅速弥漫开来。血雾中,传来无数凄厉的哀嚎,仿佛有万千怨魂被从地狱深处强行拽出。
“来了。”凌虚子脸色一变,将药箱往地上一放,惊鸿鉴已然在手。
周怀古眼神一凛,青冥剑出鞘,剑身在血雾中散发出微弱的清光,试图驱散周围的污秽。
“桀桀……”
一阵骨骼摩擦般的怪笑从血雾深处传来。十二道身影缓缓显现,他们身披残破的白骨法袍,手中各持一支由腿骨制成的骨笛,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
血月祭司。
严世蕃的声音在血雾中悠悠响起,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去吧,我亲爱的信徒们,用你们的笛声,唤醒这些沉睡的‘客人’。”
十二支骨笛同时吹响。
没有激昂的旋律,只有一种单调、诡异、仿佛能直接钻入人脑髓的音节。随着笛声,血雾剧烈翻涌,无数模糊的人影在其中凝聚、挣扎、浮现!
“师父?!”
凌虚子失声惊呼。
雾中出现的,竟是蜀山剑宗的弟子!他们身着熟悉的青衫,手持长剑,脸上却满是痛苦与怨毒,双目空洞,动作僵硬地朝他们扑来!紧接着,是昆仑符宗的修士,手持断裂的符笔;峨眉丹宗的道姑,怀中抱着破碎的药鼎……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此刻却化作了索命的恶鬼!
“是冤魂!”周怀古瞳孔骤缩,“他们被炼成了怨魂傀儡!”
他挥剑斩出,青冥剑气如匹练般劈向一只冲来的血月祭司。剑气与对方的骨笛相撞,却没有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反而像是泥牛入海,被那怨魂傀儡生生吸收!祭司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反而吹奏得更加起劲,骨笛中喷出的黑气将周怀古的剑身都腐蚀得滋滋作响。
“没用的!”严世蕃的声音充满了得意,“他们的魂魄早已被血影术炼化,成了我的‘怨魂傀儡’!你的剑气,就是他们的补品!”
一瞬间,周怀古与凌虚子陷入了包围。这些昔日的同门,如今却成了最致命的敌人。他们的攻击毫无章法,却招招致命,每一次碰撞,都是在吞噬周怀古的灵力。
“这样下去,我们会先耗尽灵力!”凌虚子边战边退,惊鸿鉴的光芒在血雾中忽明忽暗,“主人,这些傀儡的核心,是它们胸口的血月图腾!”
周怀古咬牙,强行压下经脉的刺痛。他看准一只扑来的蜀山弟子傀儡,青冥剑不再硬碰硬,而是化作数道残影,精准地点在了傀儡心口那枚幽蓝的图腾上!
“噗!”
图腾碎裂,那只傀儡的动作猛地一滞,身上的血雾瞬间溃散,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有效!
但代价是巨大的。每消灭一只傀儡,周怀古都要耗费大量灵力,去填补被它们吸走的剑气。严世蕃就站在不远处,悠闲地看着这场“表演”,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看到了吗,周掌门?”他笑道,“这就是与你为敌的下场。你的同门,你的朋友,都会变成你前进路上的垫脚石。”
周怀古的心,比被剑刺穿还要痛。
他不是在战斗,他是在见证一场由自己人上演的、最惨烈的屠杀。而这些屠杀者,曾经都是他誓死要守护的道统。
凌虚子看出了他的动摇,厉声道:“主人!不要被迷惑!杀了他,这一切都会结束!”
杀了他……
周怀古的目光越过漫天血雾,死死锁定在那个悠闲的背影上。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敌人。这些傀儡,不过是他的武器。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的玉珏突然变得滚烫。一股不属于他的、冰冷而决绝的意志,顺着血脉流遍全身。
“你说得对。”周怀古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寒意,“但在此之前,我会先让你,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他手中的青冥剑,第一次燃起了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杀意。
而严世蕃,也终于收起了那副玩味的表情,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他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变了。
变得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