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鹰钩嘴。
箭矢如同飞蝗般交织,滚木礌石不断砸下,发出沉闷的巨响。
张定边手持长刀,浑身浴血,如同磐石般死战不退,每一次挥刀必然带起一蓬血雨。
陈玄策指挥着弓箭手和投石机,精准压制着敌军后续部队,尽可能地减轻正面压力。
京营官兵潮水般一波波涌上来,又在阵阵惨叫声中被莽山军的顽强抵抗击退。
即便如此,鹰钩嘴多处寨墙出现破损,一千六百人历经连日血战早已折损过半。
局势,正朝着越来越不利的方向发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定边和陈玄策同时心有所感,不约而同地望向后山方向。
援军已至!
两人紧绷的脸上闪过如释重负,四目相对下,瞬间有了主意。
“兄弟们!”
张定边挥刀劈翻一名爬上寨墙的京营士卒,声如雷霆,“憋屈了这么多天,是时候让外面这群杂碎付出代价了!”
陈玄策也厉声高呼道,“听我将令!交替掩护,放弃外围寨墙,向内部防线撤退!”
命令下达后,原本死战不退的莽山军守军,竟然主动放弃了寸土必争的外围寨墙,开始向着鹰钩嘴内部区域转移。
寨外,京营中军。
谢道安露出胜券在握的狞笑。
连日猛攻,四千府军早已消耗殆尽,京营也付出了上千人的伤亡,但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根据估算,鹰钩嘴内的守军此刻绝对不超过五百人,而且已是强弩之末!
“以为钻进老鼠洞里就能活命?”
谢道安嗤笑一声,“传令!前锋营五千精锐给本将杀进去!扫清残敌,一个不留!”
心情大好的他,甚至没有再亲临前线指挥,而是独自回到了帅帐之中。
他命亲兵摆上酒菜,连饮了三碗烈酒,享受这即将到来的胜利快感。
“王潇啊王潇,任你奸猾似鬼又如何?等你回来,看到这焦土一片,会是什么表情?哈哈哈哈!”
五千京营前锋精锐顺着莽山军的溃退路线,杀气腾腾地涌入鹰钩嘴内部。
可迎接他们的却不是想象中的溃兵四散而逃,而是更加密集的箭雨!
这些箭矢力道极大,穿透性极强,即使是京营的精制铠甲也难以完全抵挡。
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冲在最前面的官兵如同割麦子般倒下。
还没等他们从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中反应过来,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轰隆隆——!”
如同闷雷滚过大地,沉重整齐的马蹄声从鹰钩嘴内部深处传来,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紧接着,在远处街道尽头的拐角处,出现了一名骑兵。
人马皆披挂着覆盖全身的玄色扎甲,甲叶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光泽。
骑士手持一杆远超寻常长度的丈八马槊,连人带马,组成了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
转眼之间,成百上千名同样装束、同样气势的重甲骑兵将前方视野彻底填满。
破阵骑!
没有呐喊,没有咆哮,只有沉重的马蹄踏碎青石路面的轰鸣,以及盔甲摩擦发出的金属刮擦声。
但那股凝聚在一起,纯粹为了毁灭而生的压迫感,让所有看到他们的京营官兵,从灵魂深处感到了战栗和绝望!
“重......重骑!是重骑兵!区区一介贼寇怎么可能有重骑兵!”
“突击!”
随着破阵骑千户下达指令,黑色钢铁洪流骤然加速。
如同山崩,如同海啸,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向陷入混乱的京营前锋发起了死亡冲锋!
马槊平端,排山倒海!
铁蹄践踏,地动山摇!
血肉之躯,如何才能抵挡这等战争机器的冲击?
答案是不能!
挡在洪流前方的京营官兵,无论是仓促结阵的盾牌手,还是慌不择路的长枪兵,在那无坚不摧的马槊面前,都如同纸糊泥塑般不堪一击。
一个个被轻易撞飞、刺穿、踩碎!
骨骼断裂的脆响、临死前的短促哀嚎,瞬间被淹没在雷鸣般的马蹄声中!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京营前锋在破阵骑的第一波冲击下就彻底土崩瓦解,侥幸未被波及的官兵,也被紧随其后的第二波冲锋快速收割。
五千精锐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能组织起来,便在短短时间内被这支突然出现的恐怖重骑兵彻底击溃,十不存一。
残存官兵彻底丧失了斗志,哭爹喊娘,如同见了鬼一般,拼命向着寨门方向亡命奔逃。
张定边和陈玄策则率领着新召唤出的生力军紧随之后,发起了绝地反击。
攻守之势,顷刻逆转!
帅帐之内,喝的晕晕乎乎的谢道安正欲端起第十碗酒,为自己提前庆功。
突然,帐外传来阵阵喧哗声,并且迅速扩大,如同炸营一般。
“怎么回事?!”
谢道安不悦地放下酒碗,怒气冲冲地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然后,他懵了。
映入眼帘的,是丢盔弃甲的京营官兵,他们脸上满是恐惧,只顾玩命地向后跑,嘴里还语无伦次地嚷嚷着:
“败了!败了!中计了!”
“莽山军!莽山军杀出来了!”
“里面有重甲骑兵!快跑啊!”
回过神来的谢道安当即勃然大怒:“放他娘的狗屁!莽山贼寇只剩几百残兵,哪来的重骑兵!”
他唰地拔出佩刀,连续砍翻了几个喊得最响的士卒。
“都给本将顶回去!谁敢再退杀无.......”
谢道安须发戟张,状若疯魔。
可就在这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瞳孔骤然收缩,如同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只见鹰钩嘴那洞开的寨门处,一骑玄甲重骑,踏着满地尸骸缓缓而出。
紧接着,第二骑,第十骑,第一百骑......越来越多的骑兵从寨门内汹涌而出,开始展开进攻队形。
沉重的马蹄每一次落下,都仿佛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那越来越庞大的钢铁阵列,带着碾碎一切的毁灭气势,让整个战场瞬间凝固。
谢道安张着嘴,后面呵斥的话语死死堵在了喉咙里,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