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快走!”
副将见情况不妙,不顾一切地冲过来,一把将愣在原地的谢道安拽上战马,调转马头向着后方亡命狂奔。
接下来的事情,谢道安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只记得耳边呼啸的风声,身后震天的喊杀和马蹄声,以及视野中不断向后飞掠,仓皇逃窜的京营士卒。
极度的愤怒与不甘,再次惨败于王潇手下的巨大屈辱,瞬间冲垮了他的心神。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噗——!”
谢道安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黑,当场晕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他在浓重的药味中幽幽转醒,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
正是宁州临时帅府的卧房。
“将、将军,您醒了?”
守在一旁的副将见状连忙上前,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
谢道安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感到浑身无力,胸口更是闷痛难当。
他嘶哑着嗓子,问出最为关心的问题:“京营撤回来了吗?损失......损失如何?”
副将低下头,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冲进鹰钩嘴的前锋只逃出来不足三百,随后被莽山贼寇衔尾追杀,各部溃散......贼寇骑兵精良,我军难以抵挡,最终收拢起来退回宁州的,不足、不足五千人......”
两万五千京营精锐,加上四千府军,气势汹汹而去,结果只有不足五千残兵回来?
谢道安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副将没察觉到异样,低着头继续汇报,“如今,莽山军的大队骑兵日夜在宁州城下游弋窥视。”
“末将已下令加固城防,将剩余的京营一万人组织起来,又强征城内青壮共同防守。”
“同时已派出一千里加急,向王爷求援.....”
“噗——!”
听到“求援”二字,谢道安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胸前衣襟,整个人再次萎顿下去,面如金纸。
他彻底完了。
........
........
帝都,摄政王府。
郑暄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里,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紫檀木扶手。
身前案几上,堆叠着数封来自北方州府的加急文书。
他随手拿起一封,是宣州知府的求援信,言及莽山军骑兵肆虐,攻城掠地,请求朝廷速发援兵。
“哼,一群废物。”
郑暄冷哼一声,将信随意丢在一旁,“被区区流寇搅得焦头烂额,还有脸向本王求援。”
又拿起另一封,是苍州指挥使的奏报,内容大同小异,都在诉说莽山军如何猖獗,地方如何无力抵抗。
起初,郑暄并未将这些告急文书太过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王潇狗急跳墙,临死前的疯狂反扑罢了。
重金打造的荡寇军主力尚在,陈显达更是沙场老将,稳扎稳打。
又有谢道安部挺进宁州,剿灭这伙失了巢穴的流寇,只是时间问题。
郑暄甚至已经提起朱笔,准备给陈显达下达新的指令。
命其与西路军汇合,以泰山压顶之势,彻底肃清这股在北方流窜的莽山军。
然而,就在笔尖触碰到绢帛的瞬间——
“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
一名心腹连滚爬爬地冲进大殿,脸色惨白如纸,甚至都来不及行礼。
郑暄不悦地皱起眉头,正要呵斥,却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更加狼狈不堪的身影——
正是之前派往荡寇军担任监军的吴寒!
此时的吴寒官袍破烂不堪,沾满泥污,脸上尽是惊恐和后怕,活生生一副乞丐样。
郑暄瞬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不在军中监军,跑回帝都作甚?!”
吴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声音颤抖得几乎语无伦次。
“王爷!败了!.....全军、全军覆没了!”
“什么?!”
郑暄猛地从软榻上站起,带倒了旁边案几,笔墨纸砚摔了一地。
“给本王说清楚!什么全军覆没?!”
吴寒断断续续地哭诉道:“莽山军设下埋伏......杜松将军的两万西路军.....在易水河畔全军覆没......”
“陈显达的中军......在原州孙寨附近与莽山军主力决战,也......也败了......陈将军他、他以身殉国......十万荡寇军全没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郑暄的心口。
他耗费了无数金银,寄予厚望的王牌精锐,竟然在这么短时间里就被王潇一口吃掉?
这怎么可能?!
陈显达是干什么吃的?!
郑暄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踉跄着后退数步,被旁边的内侍慌忙扶住。
他喘着粗气一把推开内侍,目光死死盯住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吴寒,一股无法遏制的暴怒瞬间冲垮理智。
“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郑暄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冰冷刺骨,“你身为监军,为何能独自活着回来?!”
“王爷饶命!是、是那王潇故意放卑职回来给您报信,卑职历经千辛万苦......”
吴寒惊恐地抬起头,试图解释。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锵!”
郑暄抽出悬挂在壁上的宝剑,一步踏前,恶狠狠地向他刺出!
“噗嗤!”
利刃穿透身体的闷响。
吴寒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几声“咯咯”异响,随即身体一软当场气绝。
郑暄拔出宝剑,任由鲜血顺着剑锋滴落在地毯上。
他胸口依旧剧烈起伏,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无尽的怒火。
就在大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时,又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报——!一千里加急!宁州急报!”
“谢道安所率京营三万,在鹰钩嘴遭莽山军埋伏,损失惨重,溃退宁州!如今宁州城已被莽山军围困,危在旦夕!请求朝廷火速发兵救援!”
又一个惊雷炸响!
谢道安的京营......也败了?!
而且败得如此之惨,连宁州都被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