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汪凝三女辞别后,宁不凡御使遁光往内陆飞去,神识扫过下方地貌,很快辨明此地是溪国南边靠海的闵州。他心中了然,自己要去的落云宗在溪国东北方向,便不再犹豫,直接调转遁光方向,径直往西南疾驰,全程未在沿途城镇停留半步,只一心赶路。
数月后,遁光穿透层层云层,前方终于浮现出连绵起伏的云梦山脉轮廓。宁不凡收了遁光,从腰间储物袋取出御风舟祭出,脚踏舟身继续平稳飞行。待看到山脉脚下隐约的村落轮廓,他才操控御风舟远远降落,落地后先取出一套青衫儒装换上,又将身上多余的储物袋与灵兽袋尽数用术法遮掩,只留下黄枫谷入门时的炼气弟子储物袋系在腰间,那些装有重要物资的袋囊,则用隐灵纱仔细包裹,确保气息不泄,最后将修为压至炼气期十层。
整理妥当,宁不凡抬眼望向云梦山脉——只见群峰如黛,层峦叠嶂,峰峦间云雾缭绕,山壁陡峭处藤蔓垂挂,倒有几分湘西武陵山的苍劲灵秀。山脚下人流络绎不绝,多是身着各式衣衫的炼气期散修,他混在人群中缓步前行,不多时便从旁人间的交谈中打听清楚:这段时间云梦三宗正对外招收新弟子,这些散修皆是来应试的。
宁不凡心中没有半分犹豫径直迈步,不慌不忙往那边走去。行至落云宗山脚下,一道青石台阶蜿蜒向上,他随同行的男男女女散修一同拾级而上,脚步平稳,神色淡然。
一个半时辰后,青石台阶终至尽头,眼前出现一座宽约百余丈的巨大平台。平台不远处的山崖边,看似立着一座小亭,宁不凡悄然放开神识探查,却发现那小亭竟是幻术所化,真实模样是一座白玉楼阁。楼阁门楣上悬挂着一块牌匾,“幻云堂”三个金色大字在天光下隐约泛着微光。
楼阁之下,站着秋姓、刘姓与俞姓三名筑基期修士,正低声交谈。
秋姓修士先皱着眉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耐:“今年来的散修倒不少,可瞧着大多资质寻常,能入内门的怕是没几个,还得咱们在这儿耗上大半天,耽误我回去处理灵草。”
刘姓修士闻言轻轻摇头,目光扫过下方人群,语气平和:“急什么?宗门招新本就为筛拣可用之才,慢些也无妨。你瞧那边几个,气息沉凝,倒像是能过炼气七层门槛的。你也别总惦记着灵草,误了招新正事,反倒是麻烦。”
一旁的俞姓修士这时插话,声音沉稳:“秋兄也不必太过焦躁,按往年规矩,咱们分工明确——你负责后续基础测试,刘兄筛拣年轻好资质的,我带炼气十层以上的修士另行考核,效率本就不低。真要是没太多好苗子,早些走完流程便是。”
“话是这么说,”秋姓修士仍有不满,“可前几日采的灵草再不炼,药效就要散了。再说这些散修,多是为混个宗门庇护,真有顶尖天赋的,早被其他宗门抢去了,咱们多半也就是走个过场。”
刘姓修士没再反驳,只淡淡补充:“话不能这么绝对,去年不就收了个炼气五层就悟了基础剑诀的?再等等看吧,总不能漏了潜在的人才。”俞姓修士闻言点头,不再多言,目光重新落回下方人群,静静等候招新时机。
宁不凡将三人对话听在耳中,收回神识,静静站在人群中——他知晓落云宗招新本就以炼气七层为基础门槛,三人对话恰合宗门筛选的常规逻辑,便更沉下心来,等候考核开始。
宁不凡站在人群中,神识悄然扫过周围散修,很快注意到右侧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那大汉看似寻常,周身却隐隐散出一丝极隐蔽的阴森寒气,与周遭修士的气息截然不同。待见大汉左顾右盼、似在观察旁人,宁不凡当即收回神识,心中已有判断:此人多半便是千幻宗少主杜东,竟也如自己一般将修为压制到了炼气期十层混在散修中。
又过了数个时辰,平台上再无新的修士赶来。楼阁下的秋姓三位修士见状,抬手撤去幻术,白玉楼阁与三人身影清晰显露在众人眼前。下方散修见状,一片惊讶赞叹之声此起彼伏,秋姓修士三人听着,脸上不禁露出喜形于色的神情。
待声响稍歇,刘姓修士上前一步,朗声道:“落云宗招新规矩在此说明:凡单灵根、双灵根,或身具特殊灵体,且基础功法修至炼气十层以上、年龄不超过二十岁者,可随我先行入宗;功法修至炼气十层以上者,不论灵根资质与年纪,随俞姓道友前往另一处考核;其余修士,随秋某参加入门基础测试。”
话音落,刘姓修士从腰间储物袋取出一件飞行法器祭出,招呼符合条件的修士上前。随后,一名俞姓修士也祭出法器,等候炼气十层以上的修士登乘。宁不凡与那络腮胡子大汉(杜东)一同迈步,站上了俞姓修士的法器。途中,杜东不时侧眼看向宁不凡,似有探寻之意,宁不凡却始终神色淡然,不多看也不多言,只作寻常内敛模样,避开与对方的过多接触。
与此同时,秋姓修士转向平台上剩余的散修,沉声道:“余下诸位,随我前往测试场地,通过考核者,方可成为落云宗外门弟子。”说罢,便率先御使法器,往山脉深处飞去,剩余修士连忙跟上。
宁不凡一行人搭乘着俞姓修士的飞行法器,往云梦山雾海方向飞去。他知晓这片雾海是落云宗护山大阵的禁制,并未轻易放出神识试探,只静立在法器边缘,目光掠过下方无边无际的雾霭,看着乳白色雾气在气流中缓缓涌动。
不多时,俞姓修士抬手掐诀,从腰间储物袋取出一面青色阵旗祭出。阵旗悬空后,一道青光骤然激射而出,直穿雾海,在浓稠的雾气中辟出一条通道。俞姓修士当即催动法器,载着众人顺势穿入通道,身后的雾海瞬间重新弥合,仿佛从未有过缝隙。
穿过雾海,眼前的白雾尽数散去,一片层峦叠嶂的山峰群赫然出现——峰峦间草木葱茏,鸟语伴着花香萦绕鼻尖,大小楼宇、殿堂亭阁错落分布在山间,无数修士或御使法器往来飞行,或在山道上缓步而行,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宁不凡看着眼前场景,心中微动,竟隐约有了初入黄枫谷时的熟悉感。
俞姓修士转头看向众人,语气平和地介绍:“此处便是落云宗山门所在的六奇峰,诸位若能成功入宗,日后便在此地修行。”他顿了顿,继续道:“接下来按入宗流程,先前往天泉峰的迎松居进行测问仪式,通过后再面见掌门接受问答,诸位只需跟随法器,不必妄动。”说罢,便重新操控法器,朝着其中一座山峰飞去。
一行人跟随俞姓修士飞至天泉峰时,迎面飞来一名尖嘴猴腮的青年修士。这修士嬉皮笑脸,见了俞姓修士毫无低阶弟子的恭敬,反倒大大咧咧开口调侃,目光扫过宁不凡等人时,满是不屑,市侩之气尽显。
俞姓修士眉头微蹙,语气平淡地回应几句。待对方提出要直接调走几人充当苦力,他当即以“尚未完成入门仪式”为由婉拒。纠缠间,俞姓修士不得不提一句“苗师兄已在迎松居等候”,才催动车下法器,带着众人往山峰中部的楼阁飞遁而去。
法器在迎松居楼阁前降落,俞姓修士传音知会片刻,便领着众人步入阁中。阁楼一层,一名面容枯瘦的青年正躺在太师椅上,手中捧着竹简,其修为气息显示刚进阶筑基后期不久,尚未完全稳固,此人正是俞姓修士口中的苗师兄。
苗姓修士见俞姓修士进来,当即起身相迎,开口便说:“已知锁烟峰的言师弟又在到处抓新入门弟子做苦力。”俞姓修士面露厌恶,接话道:“那人近来可是又去纠缠慕师姐?”苗姓修士闻言,连忙好言提醒:“切勿再这般称呼,毕竟是同门师兄弟,当心被师尊听见,免不了一顿责罚。”
俞姓修士恭敬谢过提醒,说明此行是带众人来参加测问仪式。苗姓修士目光扫过俞姓修士身后的一行人,随即一一打量片刻,从腰间储物袋掏出一叠银色符箓:“此乃问心符,可测心性是否契合宗门,诸位不必紧张,只是正常流程。”话音落,他抬手一挥,七张银符分别飞至每人肩头贴附。做完这些,苗姓修士转身往楼上走,同时吩咐俞姓修士:“待符箓效力激发,便将这七人一一带至我练功房。”
宁不凡望着肩头的银符,神色冷静镇定。片刻后,银符自动激活,泛着银光,且按一定节奏忽明忽暗——皆是他此刻心中默哼曲调所致。俞姓修士察觉到这边动静,当即唤宁不凡,让他独自先行上楼。
宁不凡随后来到苗姓修士的练功房,接受十问十答。苗姓修士目光不时落在那节奏闪烁的银符上,饶有兴趣,待问完所有问题,便告知宁不凡可以下楼等候。
不久后,七人皆顺利通过测问仪式,再次跟随俞姓修士,御使法器往落云宗最高大的山峰飞去,准备接受掌门问答。
一行人被俞姓修士带着飞至落云宗最大的主峰山脚,只见山间建筑错落分布,来往修士络绎不绝。同行六人皆面露惊异,目光被眼前景象吸引得目瞪口呆;宁不凡曾见识过天星城的盛况,对此反倒觉得稀松平常,始终神色淡然,不曾显露异样。
法器在主殿殿门前降落,俞姓修士叮嘱几人“在此等候,切勿乱走”,随后收了法器步入殿内通禀掌门。主殿守卫见俞姓修士前来,躬身施礼后放行,目光又落回宁不凡七人身上,静静打量。
不多时,秋姓修士与刘姓修士也各自带着几人飞至殿前,同样叮嘱所带之人留在此地,便先后步入殿内。一时之间,殿前分成三个小团体,彼此间互不搭理,气氛略显僵硬。
足足等候半个时辰,俞姓修士率先从殿内走出,冲宁不凡几人挥手,同时示意另外两群人上前,朗声道:“掌门将一并接见此次入门弟子,随我入殿。”
宁不凡等人跟随俞姓修士穿过长廊,来到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厅殿堂。殿内左右各设八把座椅,而上面却只坐着七名修士,宁不凡悄然放出神识一扫,确认皆是筑基修为;居于主位的为首之人,也仅为筑基后期修为。他心中暗忖:还好文思月与梅凝没来,不然以她们的修为,在此地直接就是中阶弟子了。
俞姓修士带着众人走到大殿中央,向主位上的掌门躬身回禀“弟子已将通过测问的修士尽数带来”。话音落,殿内左右两侧的八名筑基修士皆抬眼扫视众人,目光带着审视之意。
掌门率先开口,声音沉稳:“本座魏一鸣,乃落云宗现任掌门。今日唤诸位前来,是为分配你们至各峰修行。”说罢,便看向两侧修士,问询分配意向。
左侧一名修士率先起身,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掌门,我隐剑锋上次分得的弟子太少,此次还请多拨些人。这身材魁梧的青年气息扎实,我宗愿将其收入门下。”说罢,目光直指人群中那名壮汉。
“不行!”右侧一名修士当即反驳,“此子身具土属性特殊灵根,与我火云锋功法更契合,怎好让给隐剑锋?上次你们已抢了灵木根弟子,这次断不能再让!”二人各执一词,很快争论起来。
魏一鸣见状,抬手示意二人稍停:“有争议的弟子先搁置,先分配其余人。”随后便按各峰需求与弟子资质,逐一指派归属。
一个时辰后,分配终了——那名魁梧青年最终被分到幻石峰,宁不凡与杜东则未被其他五峰选中,依旧归属俞姓修士门下。
分配完毕,被分到各峰的弟子皆从接引修士手中接过煅蓝色低阶弟子常服换上,随后跟随各自峰的修士离去。俞姓修士则转向身后包括宁不凡在内的四人,语气平和地讲解:“往后你们便是天泉峰弟子,需谨记——平日需按时完成宗门派发的任务,不得擅自闯入峰内禁地,修炼资源按修为与贡献度领取,不可与其他峰弟子随意争斗。”
俞姓修士带着宁不凡与杜东飞至天泉峰山腰,在一片楼阁前降落。三人步入阁内,俞姓修士上前躬身行礼,对着堂中一名儒生打扮的中年人说道:“师父,弟子已将新归入门下的弟子带来。”
宁不凡抬眼望去,这中年人竟是一名结丹中期修士,三缕乌黑长髯垂在胸前,周身气息平和却难掩灵韵,颇具仙风道骨之态。其身旁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位筑基修士:男修白发苍苍,满脸沧桑,瞧着年近花甲;女修面如白玉,相貌清秀,神色却冷若冰霜。
俞姓修士又转向二人,依次见礼:“三师兄,五师姐。”随后侧身介绍宁不凡与杜东:“这两位是新入门的弟子,暂归我名下,今日特来拜见师祖与师兄师姐。”
宁不凡与杜东虽真实修为远超眼前三人,却依旧恭恭敬敬拱手躬身行礼,姿态谦卑。宁不凡暗自留意,见杜东神情自然,丝毫不见破绽,心中暗忖:这杜东的伪装演技倒是一流。
堂中儒生(师祖)缓缓开口,声音温和:“这位是你三师兄,精通制符之术;这位是你五师姐,擅长炼丹。你们二人往后若有相关疑问,可向他们请教。”
话音刚落,白发男修便看向杜东,开口道:“我近日需助手处理符材,这弟子便归我带吧。”冷脸女修则看向宁不凡,目光扫过他显露的五行伪灵根,眉头微蹙,却未多言,只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师祖见状,对宁不凡与杜东道:“你们先出去稍候,我与你师父、师兄师姐有要事商议。”二人应声退至阁外等候。
片刻后,白发男修率先走出,从腰间储物袋取出一件飞行法器祭出,对杜东招呼一声:“随我来。”便带着杜东御器离去。紧接着,冷脸女修也走出阁门,祭出一件泛着红光的法器,对宁不凡道:“随我回洞府,日后你便跟我修行。”
宁不凡御器跟随在侧,途中忍不住问道:“不知师叔如何称呼?”女修淡淡回应:“你称我慕师叔便是。”宁不凡心中微动——此名与他印象中的慕沛灵略有出入,却也未多探究,只坦诚报出化名:“弟子韩立,往后还请慕师叔多指点。”
慕沛灵御使红光法器,带着宁不凡径直往天泉峰深处飞去,不多时便在一片药园旁的简陋石屋前降落。周遭灵气寻常,石屋仅能遮风避雨,院中堆着待处理的灵草枯枝。药园里,一名身着煅蓝色弟子服的女修正俯身打理灵草,见二人飞来,连忙起身躬身行礼:“见过慕师叔。”
慕沛灵落地后转身,语气平淡无波,先对那女修开口:“你看管药园的差事已了,今日便交接给新来的韩立,随后随我去丹房听候新安排。”女修应声“是”,随即转向宁不凡,简单指点药园内灵草的浇灌频次、除虫方法,以及需重点照料的几株低阶灵草位置,交接利落干脆。
待二人交接完毕,慕沛灵才看向宁不凡:“入我门下,本有看管药园与丹房打杂两事可选,如今药园交接已毕,你便留在此处打理。”说罢,从腰间储物袋取出一枚灰色令牌与一块淡蓝色玉简,一同递来,“令牌是药园出入与领取月例的凭证,每月初一去管事处领三枚低阶灵石、两瓶聚气散;这玉简记载的是‘玄冰诀’,水属性基础功法,你可自行研习。”
宁不凡双手接过令牌与玉简,躬身应道:“弟子记下了,多谢慕师叔。”
慕沛灵又补充道:“药园深处石屋归你住,灵草若枯死需以灵石赔偿,我平日多在丹房,无事不必来扰。”言罢,不再多留,对那女修示意后,御使红光法器带着她一同往丹房方向飞去。
宁不凡望着二人飞远的背影,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玄冰诀”玉简,又扫过药园地形,心中暗忖:先熟悉灵草打理与峰内禁制,待时机合适,便在药园隐蔽处寻灵气节点开辟洞府,这一切绝不能让旁人察觉。他当下提着行囊,径直往石屋走去,表面与寻常新弟子并无二致。
宁不凡走进药园深处的石屋,屋内陈设极简,仅一张木床、一张石桌与两把石凳。他并未急着整理行囊,而是先躺上木床,脑中思索接下来的计划——需先稳住身形,熟悉药园与峰内环境,再寻机开辟洞府。木床上残留着前位女弟子的淡淡气息,他稍作感知便收敛心神,转而察觉一处疏漏:交接时竟未拿到培育药草的心得手册,想来是刻意试探。他不动声色,装作毫无察觉,重新躺下,继续梳理后续安排。
他抬手取出那枚灰色令牌,知晓其仅用于控制药园法阵的进出禁制,并无其他特殊功能;又拿起淡蓝色的“玄冰诀”玉简,心中了然——自己早有温少储物袋中的“玄冰锥”功法,这基础功法仅需稍作修习以应付宗门查验即可,无需投入过多精力。
念及此处,他放出神识,仔细探查周遭数十里范围,确认无其他修士与生灵窥探,才彻底放下心来。宁不凡选择按捺住性子——他清楚此时需先融入宗门日常,避免因行事急切暴露异常。
接下来三日,宁不凡完全按炼气弟子的规矩行事:每日清晨浇灌药园、清除杂草虫害,其余时间便在石屋中打坐调息,修习“玄冰诀”。至第三日,他已将这门基础功法完全掌握。
正午时分,宁不凡正检查药园里的灵草长势,忽觉一道红影从空中飞来。他当即停下动作,快步上前迎候,来者果然是慕沛灵。她并未落地,只从空中丢来一枚绿色玉简,淡淡说道:“此乃培育园内药草的心得之法,前几日遗漏了,你照此执行。”
宁不凡伸手接住玉简,躬身应道:“多谢慕师叔!恭送慕师叔!”慕沛灵未再多言,转身御使红光法器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天泉峰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