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废弃水渠方向的黑影刚一出现,密信就在陈无涯怀里猛震了一下。他立刻抬手按住胸口,指尖触到油纸表面,那震动像是从内里传出的脉搏,又像某种信号的回应。他没再犹豫,抓起断矛便要示警。
可就在这刹那,远处丘陵上的火光忽然暗了两处,随即重新燃起,排列成一条斜线。
他动作一顿。
这不是寻常换岗的节奏。
“不对。”他低声自语,目光锁死敌营动向,“他们在传讯。”
他迅速压下密信的异动,转头看向身边守卒:“传令白芷,东角楼火油槽即刻封口,北段城墙加派巡哨,五人一队,不准落单。”
守卒领命而去。
陈无涯沿着城墙快步前行,肩伤随着步伐一阵阵发紧,但他顾不上包扎。刚才那一震,不是警告,是同步——仿佛他的行动与密信之间存在某种隐秘关联。而敌营灯火的变化,恰好与震动频率吻合。
他必须确认一件事。
北段城墙工地已连夜开工。工匠们正将拆下的废弩台齿轮装入绞盘,几名士兵合力抬起一根滚木,准备嵌入陷坑机关的触发结构。铁锤敲打金属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火把照着众人汗湿的脸。
突然“咔”一声闷响,那根滚木从中断裂,两端木茬参差不齐,像是内部早已腐朽。
工匠头目扑上去查看,脸色骤变:“这木头……昨夜还好好的!”
陈无涯赶到时,正听见他说:“莫不是库房受潮?可这天气干得连井水都缩了三寸,哪来的潮气?”
他蹲下身,伸手摸过断面。指尖刚触到木纹,错练通神系统忽有反应——一道微弱蓝光在识海闪现,随即消失。
“劲力逆走三寸。”系统提示音极轻,几乎被风卷走。
他眼神一冷。
这不是自然损毁,是有人用极巧的内劲震裂了木材内部结构,外表却看不出痕迹。这种手法,唯有长期潜伏、熟悉工程流程的人才能做到。
“原料库昨夜谁值守?”他问。
“老李头。”一名小兵答,“他说困得狠了,在门口打了会盹,醒来也没见异常。”
陈无涯起身,未再多言,直奔原料库。
库房门锁完好,铁扣未动。他推门进去,一股混杂着铁锈与油脂的气息扑面而来。地窖入口盖着厚木板,四角钉子齐全。他掀开一看,土壁潮湿,脚印凌乱,但其中一道鞋痕边缘微微上翘——是有人匆忙踩踏后急退留下的。
他蹲下,运转错劲探入土层。
一丝极细微的震动反馈回来,频率稳定,间隔精准,每三息一次,像是某种机械装置残留的余波。
他顺着震动方向摸索墙面,指腹在砖缝间滑动。忽然,指尖碰到一处凹陷。抠了几下,一块薄砖松动,露出夹层。
里面藏着一片漆黑鳞片,指甲盖大小,边缘呈锯齿状,背面刻着一个扭曲符号。
北漠黑鳞。
他认得这东西。流民营的老吴头曾提过,这是异族细作联络时用的标记物,通常嵌在交接点附近,遇热才会显出记号。
他将鳞片收进袖中,不动声色合上砖层。
“传话下去,”他对随行兵士道,“明日午时,最后一批铁料运到,全数入库,专用于补铸钉刺。”
兵士应声而去。
他知道,真正的奸细一定会来查证。
子时刚过,城南箭楼警锣骤响。
十余骑异族轻兵逼近护城河,弓箭齐射,箭矢落在城墙边缘,未造成伤亡。他们并不靠近,只在外围游走挑衅,进退有序,明显不是劫营。
与此同时,北墙新埋的陷坑机关毫无征兆地塌陷了一角,泥土翻涌,两名正在调试机关的士兵险些跌入。
陈无涯登上了望台,一眼看出端倪。
“外扰为假。”他对身旁传令兵道,“叫弓手轮射驱赶,别追击。所有城门关闭,吊桥收起。”
他转身疾步走向原料库方向。
果然,半路上遇见白芷匆匆赶来。
“你安排的眼线发现情况了?”她问。
“有动静。”他点头,“一个穿灰布袍的人,半个时辰前进了库区,到现在没出来。守库老兵说那人是‘补登记册的文书’,可我从未下令增设文吏。”
白芷眼神一凛:“我去堵他。”
“不。”陈无涯拦住她,“你带四名精锐,埋伏在原料库通往东角楼的小巷。那是最近的路线,若他要去破坏火油槽,必经此处。”
他自己则绕道城北暗巷,贴墙潜行。
夜风渐紧,巷口一堆柴草被吹散,露出半截麻绳。他蹲下查看,绳结打得极紧, knot 是北疆牧民特有的活扣,中原少有人会。
他继续前行,脚步放轻。
前方拐角处,一道人影闪出,袖口一晃,露出半截黑色纹路。
就是他。
那人似有所觉,猛然回头,见陈无涯已立于巷口,顿时转身欲逃。
陈无涯一步踏出,断矛横扫地面,激起尘土遮蔽视线。他借势欺近,左手疾探,一把扣住对方手腕。
袖口滑落,臂上赫然烙着一枚黑鳞纹刺,与地窖中取出的鳞片图案一致。
“果然是你。”他冷声道。
那人猛地甩手,掌心拍出一团灰雾。陈无涯早有防备,侧身避让,右手矛柄顺势砸向其膝弯。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却被白芷从侧方跃出,一剑压颈,彻底制住。
“押去地牢。”陈无涯下令,“关严实了,一个活口都不准少。”
话音未落,城西方向忽地腾起浓烟,火光冲天。
两人对视一眼。
调虎离山。
“走!”陈无涯提起断矛,与白芷一同朝火场奔去。
火焰是从一间废弃工棚烧起的,火势迅猛,浓烟滚滚。数十名士兵正忙着从隔壁库房抢运火油桶,一旦引燃,整段城墙都将化为焦土。
“先控火!”陈无涯大吼,“挖隔离带,泼沙掩埋!”
他冲到前线,亲自指挥洒沙队列。白芷则带人排查周边建筑,防止另有埋伏。
火光映照下,他在倒塌的屋梁间瞥见一块焦黑木牌,上面残留半个印章痕迹——是个“赵”字。
他心头一震。
天鹰镖局的标记?
可赵天鹰远在千里之外,怎会出现在此?
他俯身拾起木牌,指尖刚触到炭灰,怀中的密信再度剧烈震动。
这一次,震动来自木牌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