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的夏夜,闷热依旧。
陆晨坐在自己宽敞的保姆车里,空调开得很足,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烦躁。手机屏幕上,是顾言琛和沈清玥官宣恋情的微博界面,那两张紧握的手,那两颗宿命的掌心痣,还有顾言琛那句掷地有声的“永远的女主角”,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他的视网膜上,也扎在他心里某个他不愿深究的角落。
他烦躁地锁上屏幕,将手机扔在一旁,身体重重地靠进真皮座椅里。
“怎么了?心情不好?”经纪人凯文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太了解陆晨了,这位顶流偶像表面上阳光开朗,实则心思细腻,甚至有些敏感。
“没什么,”陆晨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就是觉得……有点吵。”
凯文了然地点点头,试探着说:“是因为顾老师和沈老师官宣的事?其实这对你来说未必是坏事,之前那些关于你和沈老师的‘姐弟cp’传闻,现在可以彻底平息了。”
陆晨猛地睁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狼狈,随即化为掩饰性的恼怒:“凯文哥!你想多了!我跟清玥学姐就是普通的校友和前同事关系!”
“是是是,我知道。”凯文连忙安抚,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带陆晨这么多年,从青涩少年到如今的顶流,陆晨看沈清玥的眼神,早就超出了“普通校友”的范畴。那是一种混杂着欣赏、仰慕,或许还有一丝连本人都未曾察觉的、属于年轻男孩的悸动。只是这份感情还没来得及萌芽,就被顾言琛以绝对强势的姿态截断了。
“明天的通告都确认好了吗?”陆晨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不想再继续这个让他难堪的讨论。
“确认好了,上午有个杂志拍摄,下午回剧组拍戏。”凯文顺着他的话回答,心里却开始盘算。陆晨现在的事业看似如日中天,演唱会场场爆满,代言接到手软,微博粉丝八千万,是名副其实的顶流。但凯文清楚,这种依靠粉丝经济和人设维持的热度,如同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经不起风浪。陆晨需要转型,需要被主流认可的代表作,需要从“流量偶像”蜕变为真正的“演员”。
而这个契机,似乎就在眼前。
几天后,凯文拿着一个剧本,神色严肃地找到了正在休息室看剧本的陆晨。
“阿晨,你看看这个。”凯文将剧本递过去,封面上写着三个字——《淬火》。
陆晨接过,随手翻了几页,眉头就皱了起来:“军旅题材?还是正剧向的?凯文哥,你知道我的粉丝群体大多是年轻女孩,这种剧……”
“这种剧才是你的出路!”凯文打断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阿晨,你不可能跳一辈子舞,唱一辈子情歌,靠脸吃一辈子青春饭。顾言琛为什么能在这个圈子屹立不倒?不是因为他的粉丝有多少,而是因为他有作品,有奖项,有演技这个硬通货!”
陆晨沉默了。凯文的话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他心上。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顾言琛,想起了那个男人在镜头前沉静如海的眼神,想起了他在官宣时那份不顾一切的底气。那是一种源于自身强大实力的底气,是他陆晨目前最缺乏的东西。
“这部剧的导演是刘导,”凯文继续加码,“你知道他的分量。他愿意给你这个机会,是看中了你身上的可塑性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但前提是,你需要通过他的试镜,而且是所有主演中要求最严格的那个角色——一个从新兵蛋子成长为特种兵王的硬汉。”
“硬汉?”陆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白皙光滑的脸颊,想象着自己剃寸头、晒成古铜色、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的样子,心里一阵发怵。这和他以往光鲜亮丽的偶像形象相差太远了。
“对,硬汉。”凯文盯着他的眼睛,“你敢不敢接这个挑战?敢不敢把你那些‘哥哥好帅’的滤镜亲手打碎?敢不敢让所有人看看,你陆晨,除了会唱会跳会撩粉,还是个能吃苦、有血性的演员!”
陆晨看着凯文眼中燃烧的火焰,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剧本。他想起粉丝们狂热的尖叫,也想起网络上那些“除了脸还有什么”、“演技尴尬”的刺耳评论。更想起沈清玥在片场时,那种对表演的专注和敬畏,那是在他熟悉的唱跳领域里从未感受过的、另一种层面的专业魅力。
一股久违的、名为“不甘”和“证明”的热血,突然涌了上来。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锐利:“我接!”
接下来的三个月,是陆晨出道以来最漫长、最煎熬,却也最充实的一段时光。
他推掉了所有商业活动和综艺邀约,几乎处于半闭关状态。他主动要求提前进入部队体验生活,和真正的士兵们同吃同住同训练。第一天的高强度体能训练就让他吐得昏天暗地,第二天浑身肌肉酸痛得像是被拆开重组。他的手,原本是弹钢琴、握麦克风的,现在磨出了血泡,结成了厚茧。他的皮肤,从白皙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甚至脱了好几层皮。他剃掉了标志性的、被粉丝称为“神颜”的飘逸发型,变成了贴着头皮的板寸。
这个过程是痛苦的,是不断打破又重塑的过程。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他累得瘫倒在硬板床上,看着天花板,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放弃轻松赚钱的偶像路,来选择这条布满荆棘的转型之路。
但每当他想放弃的时候,脑海里总会闪过一些画面——顾言琛在领奖台上沉稳致谢的背影;沈清玥在《星辰大海》片场,为一个镜头反复琢磨的侧脸;还有网络上那些对他演技的质疑……这些画面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让他咬牙坚持下去。
他开始真正沉下心来研读剧本,理解角色的成长脉络和心理变化。他不再仅仅背诵台词,而是去揣摩人物在每一个情境下的真实反应。他跟着武术指导学习格斗技巧,直到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力量感。他甚至为了一个中弹后挣扎的镜头,在尖锐的石子地上磨破了手肘和膝盖,却坚持不用替身,直到导演喊出那声“完美”。
凯文每次来探班,看到陆晨在泥水里翻滚,在烈日下暴晒,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坚定时,就知道,他赌对了。那个被粉丝宠坏了的、有些浮躁的顶流偶像,正在一点点褪去华丽的外壳,露出里面坚硬的、闪着金属光泽的内核。
《淬火》正式开拍后,陆晨的表现让整个剧组都刮目相看。他不再是那个需要靠颜值和滤镜撑场的偶像,他成了一个兵。他的眼神里有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坚毅和狠劲,动作戏干净利落,文戏情感饱满有层次。连以严苛着称的刘导,都在监视器后频频点头。
半年后,《淬火》在央视黄金档播出。
开播第一天,收视率就爆了。随着剧情推进,口碑持续发酵。所有人都震惊于陆晨的蜕变。那个唱着情歌、跳着热舞的漂亮男孩不见了,屏幕里是一个皮肤黝黑、眼神如鹰、身手矫健、充满血性的钢铁战士。
“我的天!这是陆晨?!我差点没认出来!”
“这演技……脱胎换骨了啊!那段失去战友的哭戏把我演哭了!”
“以前觉得他就是个花瓶,现在我道歉!这才是演员!”
“路转粉了!为了角色能做到这种程度,respect!”
赞誉如同潮水般涌来。这一次,不再是粉丝的控评和狂欢,而是来自广大观众和业内同行真正的认可。他凭借《淬火》中的出色表现,提名了当年的飞天奖优秀男演员。
颁奖典礼那天,陆晨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坐在台下。他的面容依旧英俊,却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和浮华,多了份沉稳内敛的气度。当颁奖嘉宾念出他的名字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他站起身,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衣领,稳步走向舞台。聚光灯打在他身上,耀眼夺目。
站在话筒前,他看着台下无数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目光扫过嘉宾席,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顾言琛和沈清玥。他们正微笑着看着他,沈清玥的眼中带着真诚的欣慰和鼓励,顾言琛则是对同行的一种认可式的微微颔首。
陆晨的心,在那一刻,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他举起奖杯,声音清晰而坚定:
“感谢组委会,感谢《淬火》剧组的所有同仁,感谢刘导给我的信任和磨砺。这个奖,很重。它见证了我从偶像陆晨,到演员陆晨的蜕变。”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深邃。
“曾经,我迷失在掌声和光环里,以为那就是星空的全部。直到我下定决心,打碎那个漂亮的壳,才看到了真正广阔的天地。这个过程很痛,但值得。因为它让我明白,一个演员立足的根本,永远只能是角色和作品。”
“最后,”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释然和成熟,“感谢所有曾经质疑过我的人,是你们让我看清了自己的不足。也感谢所有支持我、相信我的人,是你们给了我打破重塑的勇气。”
“我会继续,淬火成钢。”
台下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那一刻,陆晨知道,他已经彻底告别了那个会因为一段无疾而终的朦胧好感而烦躁不安的男孩。他完成了属于他的顶流蜕变,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闪耀的星空。
而属于他的、真正的爱情,或许就在不远的未来,等待着与这个全新的、更好的他,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