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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冲破云层,下方是浩瀚无垠的太平洋。苏晚晴靠窗坐着,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翻滚的云海。机舱内光线昏暗,大部分乘客都在沉睡,只有引擎的轰鸣声持续不断地在耳边嗡响。

十二个小时前,她还在那个熟悉的城市,那个她生活了近三十年的地方。现在,她正在前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加拿大,多伦多。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顾母那日握住她时的力度和温度。那不是粗暴的拉扯,而是一种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压制。顾母的话语,字字清晰,如同淬了冰的针,扎进她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晚晴,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明白,有些界限,永远不能逾越。”

“言琛对你,从来只有世交之谊,兄妹之情。你的执念,伤人也伤己。”

“顾家不会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伤害言琛和他认定的人。”

“离开吧,换个环境,对大家都好。”

没有疾言厉色,甚至没有抬高声调,但那份久居上位的威仪和为了维护儿子而不惜一切的决绝,让苏晚晴所有的不甘和辩解都堵在了喉咙里。她在那双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无所遁形,狼狈不堪。

她想起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那些刻意制造的“偶遇”,那些在朋友圈精心编排的、暗示性与顾言琛关系匪浅的动态,那些向共同朋友打探他消息的小动作,还有最后一次,失控般地跑到横店,试图在沈清玥面前宣示主权……

现在回想起来,像个蹩脚而可悲的小丑。

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不是委屈,而是深深的羞耻和自我厌弃。她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以为自己是在为爱情争取,却不知在旁人眼中,她的偏执早已成了笑话,成了困扰。

机舱广播响起,提示飞机即将开始下降。苏晚晴猛地回过神,慌忙擦掉眼泪,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情绪。她打开遮光板,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下方是一片陌生的、被冰雪覆盖的广袤土地。多伦多的冬季,寒冷而干净。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按下了快进键,却又充满了麻木的缓慢。

她在市中心租了一间不大的公寓。语言不算大问题,她英文流利,但那种文化上的疏离感和无处不在的孤独,却像潮湿的空气,无孔不入。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她熟悉的一切。

白天,她强迫自己出门,漫无目的地走在皇后西街,看着橱窗里光怪陆离的商品,听着身边掠过各种口音的英语,感觉自己像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幽灵。晚上,回到冰冷的公寓,寂静会放大所有内心的声音,那些被她刻意压下的失败感和自我怀疑,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尝试联系过去的朋友,最初的问候还带着关切,但当她忍不住再次提及顾言琛,提及那份不甘时,电话那头的回应渐渐变得敷衍和沉默。她终于意识到,那个她赖以生存的、与顾言琛相关的世界,已经彻底对她关上了大门。

带来的钱在快速消耗。顾家没有在经济上苛待她,甚至在她账户里存了一笔足够她安稳生活数年的钱,但这笔钱此刻却像烙印,提醒着她离开的缘由,带着施舍般的耻辱。

她必须找点事情做,否则她会疯掉。

在一个飘着细雪的下午,她走进了一家华人开的小画廊。画廊不大,布置得却很雅致,墙上挂着一些本地华人艺术家的作品。店主是位五十岁上下的温和女士,姓陈。

陈太太看她面生,又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破碎感,便主动与她攀谈。苏晚晴起初只是敷衍,但在陈太太温和的引导下,她不知不觉说出了自己学过多年油画,但为了符合家族期望,后来改学了金融。

“艺术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丢不掉的。”陈太太微笑着说,“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常来我这里帮忙,正好缺个懂行的帮手。”

苏晚晴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起初只是帮忙整理画作,打扫卫生。渐渐地,她开始接触一些布展的工作,帮陈太太翻译与本地艺术机构的往来邮件。她发现自己沉寂多年的、对色彩和构图的敏感度,似乎在慢慢苏醒。

画廊的工作薪水微薄,却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踏实”。靠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不再依附于家族或任何人的给予。

一天,陈太太接到一个社区中心的邀请,为一场多元文化节提供艺术指导,主要是教一些孩子和老人做简单的手工绘画。陈太太自己抽不开身,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苏晚晴。

苏晚晴想拒绝。她从未教过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与陌生人,尤其是孩子相处。

“试试看吧,晚晴。”陈太太看着她,目光温和却坚定,“人不能总躲在壳里。走出去,看看别人,也让别人看看你。”

那个周末,苏晚晴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社区中心。活动室不大,挤满了各种肤色的面孔,有活泼好动的孩子,也有眼神好奇的老人。语言不通,文化各异,现场一片混乱。

她硬着头皮,用简单的英语加上肢体语言,开始演示如何调色,如何构图。孩子们叽叽喳喳,老人行动缓慢,过程磕磕绊绊。她忙得满头大汗,最初的紧张却被这种纯粹的忙碌冲淡了。

一个金色卷发的小女孩,怎么也画不好一朵小花,急得快要哭出来。苏晚晴蹲下身,握住她的小手,带着她一笔一笔地画。当那朵歪歪扭扭却色彩鲜艳的小花终于出现在纸上时,小女孩破涕为笑,湛蓝的眼睛亮晶晶的,用力抱了她一下,用稚嫩的英语说:“thank you, pretty lady!”

那一刻,一种奇异的暖流划过苏晚晴的心田。没有算计,没有目的,只是纯粹的、因为帮助他人而获得的快乐。

活动结束时,她筋疲力尽,嗓子也有些沙哑,但看着墙上贴满的、充满童趣和生命力的画作,看着那些带着满意笑容离开的老人和孩子,她心里某种坚硬的东西,似乎在悄然融化。

回去的路上,多伦多下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她的头发和肩膀上。她停下脚步,仰起头,看着这片异国的天空。寒冷依旧,孤独感也并未完全消失,但心里却不再是一片荒芜的冰原。

她想起离开时顾母最后对她说的话,那时她只感到了羞辱和驱逐。此刻,在冰冷的空气中,那句话却有了不同的含义:

“晚晴,顾家养你长大,是情分,不是本分。走出去,找到你自己的人生,那才是对你、对所有人都好的结局。”

找到你自己的人生。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感觉肺腑都被洗涤过一般。她不再是被放逐的苏晚晴,她只是一个在多伦多飘着雪的街头,试图重新开始的普通女人。

前方的路依然未知,依然充满挑战。但她知道,她不会再回头看那个永远不属于她的港湾了。

她的星辰大海,或许就在这片陌生的天空下,等待着她自己去发现,去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