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两旁,梧桐叶被七月底的阳光晒得发蔫。
那炽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每一片叶子,让它们失去了往日的生机。
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
这刺耳的声响,仿佛无休止的噪音,不断冲击着人们的耳膜,扰得人心绪难宁。
朱厚照身着常服,明黄色的衣料在斑驳树影下泛着柔和的光。
这明黄色,象征着皇家的尊贵与威严,即便在树影的遮蔽下,依然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他脚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踩在青石板的缝隙里,稳得像脚下生了根。
那沉稳的步伐,显示出他内心的笃定与从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张永跟在身后半步远,官袍的下摆都被冷汗浸得发沉。
冷汗湿透了他的官袍,让他感到一阵不适,也暗示着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手心攥出了湿痕,连呼吸都不敢放重。
他紧紧地攥着手心,试图以此来缓解内心的恐惧,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引起朱厚照的不满。
他伺候朱厚照快十年了,从潜邸到登基,从未见过陛下这般模样。
这十年的陪伴,让他对朱厚照的脾气秉性十分了解,可此刻朱厚照的表现却让他感到陌生。
明明刚查出皇后中毒的真凶是邵太妃,是那个敢对龙种下手的狠人,陛下却平静得像只是去见一位普通长辈。
邵太妃的狠辣行径令人发指,可朱厚照却如此平静,这反差让他感到震惊。
换作旁人,怕是早就掀了西宫的屋顶,可陛下偏偏压着滔天怒火,还要端着 “孙子” 的礼数去探望。
朱厚照的隐忍超出了他的想象,这种隐忍背后隐藏的深意让他不寒而栗。
这份隐忍,比雷霆震怒更让张永心惊。
雷霆震怒或许只是一时的发泄,而这份隐忍却可能意味着更可怕的报复。
“大伴儿,脚底下拌蒜了?” 朱厚照突然回头,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眼神却深不见底。
朱厚照突然的回头和发问,让张永措手不及,那浅淡的笑意背后,似乎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张永一个激灵,连忙稳住脚步,躬身道:“奴…… 奴婢惶恐,只是觉得今日日头烈,有些发晕。”
张永慌乱地稳住身形,编造了一个借口来掩饰自己的紧张,他深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朱厚照的注视之下。
朱厚照笑了笑,转回头继续往前走:“西宫的廊下凉快,到了就好了。”
朱厚照的笑容看似温和,却让张永更加不安,他不知道朱厚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话虽温和,张永却更慌了 —— 陛下越是平静,心里的算计就越是深沉,邵太妃这一次,怕是要栽了。
张永深知朱厚照的性格,平静的外表下往往隐藏着巨大的风暴,邵太妃此次恐怕在劫难逃。
可邵太妃是宪宗爷的贵妃,是兴王的生母,真要动她,兴王那边怎么交代?宗室会不会借机生事?
邵太妃的身份特殊,动了她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张永不禁为朱厚照的决策感到担忧。
一连串的疑问堵在张永心口,却不敢问出口,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走。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但却不敢轻易发问,只能默默地跟随在朱厚照身后。
西宫 “颐和宫” 的宫门近在眼前,守门的宫女见朱厚照过来,连忙跪伏在地:“奴婢参见陛下!”
宫女惊恐地跪伏在地,显示出对皇权的敬畏和对朱厚照的惧怕。
“起来吧。” 朱厚照语气平和,“去通传一声,就说朕来看望邵太妃。”
朱厚照的语气平和,但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以皇帝的身份要求宫女去通传。
“是!” 宫女连忙起身,快步跑进宫内。
宫女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急忙跑去通传,生怕耽误了朱厚照的事情。
张永凑上前,低声道:“皇爷,要不要让刘瑾带几个番子在外候着?万一……”
张永担心朱厚照的安危,提出让刘瑾带番子在外候着,以防不测。
“不必。” 朱厚照摆摆手,“邵太妃是长辈,朕以孙辈的身份探望,带番子像什么话?传出去,倒显得朕不孝了。”
朱厚照拒绝了张永的建议,他认为以孙辈的身份探望长辈,带番子有失礼数,也会落下不孝的名声。
张永心里一凛 —— 陛下这是要堵死所有人的嘴,用 “孝道” 做幌子,行查探之实啊!
张永瞬间明白了朱厚照的意图,他这是在巧妙地利用 “孝道” 来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不多时,颐和宫的管事太监快步出来,躬身道:“陛下,太妃娘娘听闻陛下驾临,欢喜得很,已经在正殿候着了!”
管事太监急忙出来迎接,传达邵太妃的欢喜之情,显示出对朱厚照的重视。
朱厚照点点头,迈步走进宫门。
朱厚照没有过多的言语,直接走进了宫门,显示出他的果断和自信。
正殿里熏着淡淡的檀香,邵太妃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锦袍,坐在主位的软榻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支赤金镶珠的发簪,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眼角的细纹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
正殿的布置和邵太妃的装扮都显示出她的身份和地位,而那不易察觉的警惕则暗示着她对朱厚照的到来有所防备。
见朱厚照进来,邵太妃连忙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朱厚照快步上前按住:“太妃娘娘快坐着,朕是晚辈,哪能让您起身。”
邵太妃想要起身行礼,以显示对朱厚照的尊重,但朱厚照却以晚辈的身份阻止了她,体现了他的谦逊。
“陛下如今是天子,老身虽是长辈,却也不能失了礼数。” 邵太妃笑着靠回软榻,示意宫女奉茶,“陛下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看老身这个闲人?”
邵太妃强调了朱厚照的天子身份和自己的长辈身份,同时也表达了对朱厚照来看望自己的疑惑。
朱厚照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浅啜一口:“朕这几日忙着处理宁夏的灾情,倒是许久没来看望太妃娘娘了,今日得空,自然要来瞧瞧。”
朱厚照解释了自己来看望邵太妃的原因,同时也展示了他作为皇帝的忙碌和责任。
他目光扫过正殿的陈设,桌椅都是宪宗年间的旧物,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看着朴素却透着几分雅致,倒不像个贪慕权势的样子。
朱厚照通过观察正殿的陈设,对邵太妃有了初步的印象,但他深知不能被表面现象所迷惑。
可朱厚照心里清楚,越是这样看似无欲无求的人,一旦动了心思,就越是狠辣。
朱厚照明白,外表的朴素并不代表内心的善良,这样的人往往更加危险。
“宁夏的灾情,老身也听说了。” 邵太妃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听说百姓过得苦,陛下为此劳心劳力,真是百姓的福气啊。”
邵太妃表达了对宁夏灾情的关注和对朱厚照的赞赏,试图拉近与朱厚照的距离。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伤感:“只是老身一想到远在安陆的佑杬,就心疼得慌。安陆那地方,水土不好,夏天又闷又热,佑杬自小身子就弱,到了那边之后,年年夏天都要犯咳嗽,老身好几次想让他回京养着,又怕叨扰陛下……”
邵太妃话锋一转,开始提及兴王朱佑杬,试图以兴王的身体状况和自己的思念之情来打动朱厚照。
说着,邵太妃掏出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一副慈母怜子的模样。
邵太妃通过擦拭眼角的动作,进一步表现出自己的伤心和对兴王的疼爱。
朱厚照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关切的神色:“太妃娘娘放心,兴王是朕的皇叔,朕怎么会不心疼?回头朕让人给安陆送些上好的药材,再派太医院的御医过去瞧瞧,定不会让皇叔受苦。”
朱厚照看穿了邵太妃的意图,但表面上却表现出关切,承诺会照顾兴王的健康。
“陛下有心了。” 邵太妃连忙道谢,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 她要的不是药材和御医,是让兴王回京!
邵太妃虽然对朱厚照的承诺表示感谢,但内心却感到失望,因为她真正想要的是兴王回京。
她又叹了口气,继续道:“药材和御医倒是其次,老身最牵挂的,是佑杬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他在安陆,身边只有几个老仆人,遇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上次他写信来说,安陆的知府办事拖沓,连王府的修葺款都敢克扣,老身听了,夜里都睡不好觉。”
邵太妃继续诉说兴王在安陆的孤独和遭遇的不公,试图引起朱厚照的同情和愤怒。
朱厚照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邵太妃,语气平静:“竟有此事?安陆知府克扣王府修葺款?太妃娘娘放心,朕回头就让刘瑾去查,若是真有此事,定要重重处置!”
朱厚照对邵太妃所说的事情表示惊讶,并承诺会派人调查,如果属实将严肃处理。
“陛下英明。” 邵太妃连忙点头,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来:“佑杬自小就孝顺,当年宪宗爷在时,就常夸他懂事。后来去了安陆,每年都要给老身送些当地的特产,去年还送了一筐新鲜的莲子,说是他亲自在王府的池塘里摘的,老身看着那些莲子,就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
邵太妃再次强调兴王的孝顺,试图通过回忆兴王的过去来唤起朱厚照的亲情。
她翻来覆去地说兴王的孝顺、安陆的艰苦,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兴王在安陆受了委屈,应该回京。
邵太妃不断地暗示兴王在安陆的艰难处境,希望朱厚照能让兴王回京。
朱厚照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句,时而露出关切的神色,时而皱起眉头表示愤慨,配合得恰到好处。
朱厚照表面上配合着邵太妃,表现出对兴王的关心和对安陆知府的不满,但实际上却在暗中观察邵太妃的意图。
旁边的张永看得心惊肉跳 —— 陛下这演技,怕是连戏班子的名角都比不上!明明心里恨得牙痒,脸上却能笑得如此温和。
张永被朱厚照的演技所震惊,他深知朱厚照内心的愤怒,但却能表现得如此温和,这让他感到害怕。
聊到兴起时,邵太妃突然提起:“对了,陛下,皇后娘娘近来身子如何?听说怀了龙种,老身本想去探望,又怕自己年纪大了,身上的晦气冲撞了皇后。”
邵太妃突然将话题转到皇后身上,试图试探朱厚照的态度。
朱厚照心里的弦猛地绷紧,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劳太妃娘娘挂心,皇后一切都好,就是孕反有些重,朕已经让御膳房每日做些清淡的吃食,李太医也天天去诊脉。”
朱厚照虽然内心警惕,但表面上却表现得十分镇定,向邵太妃介绍了皇后的身体状况。
“那就好,那就好。” 邵太妃笑着点头,眼神却快速地扫了朱厚照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龙种金贵,是大明的福气,老身改天让宫女送些老身亲手绣的平安符过去,给皇后和龙种求个平安。”
邵太妃见朱厚照神色如常,便放下心来,并提出要送平安符给皇后和龙种,试图进一步拉近与朱厚照的关系。
“多谢太妃娘娘费心。” 朱厚照微微颔首,心里却冷笑不止 —— 送平安符?怕是想趁机再下毒吧!
朱厚照对邵太妃的提议表示感谢,但内心却充满了怀疑,他认为邵太妃可能不怀好意。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宪宗爷的旧事聊到宫里的花草,从安陆的风土聊到京城的小吃,气氛看似融洽得很。
两人表面上聊得十分融洽,但实际上却各怀心思,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线。
邵太妃几次三番地把话题引到兴王身上,试图让朱厚照主动提出让兴王回京,可朱厚照每次都巧妙地绕开,要么说会派人照顾,要么说会严查当地官员,就是不接 “回京” 的话茬。
邵太妃不断地试图引导话题,但朱厚照却巧妙地避开,始终不提及让兴王回京的事情。
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在这样看似温和实则暗藏机锋的对话中过去了。
一个时辰的对话,充满了暗斗和试探,双方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周旋。
朱厚照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站起身道:“太妃娘娘,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改日再来看您。”
朱厚照以处理政务为由,结束了这次对话,准备离开颐和宫。
邵太妃连忙起身,脸上带着不舍的神色:“陛下慢走,老身就不远送了。”
邵太妃虽然不舍,但也知道无法挽留朱厚照,只能起身相送。
“太妃娘娘留步。” 朱厚照转身走出正殿,脚步依旧平稳。
朱厚照转身离开,步伐沉稳,显示出他的坚定和自信。
直到走出颐和宫的宫门,朱厚照脸上的笑意才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走出宫门后,朱厚照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脸上露出了冰冷的表情。
回暖阁的路上,宫道上的蝉鸣依旧聒噪,朱厚照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张永,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朱厚照在回暖阁的路上突然停下脚步,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充满了威严。
“张永。”
朱厚照呼唤张永的名字,让张永感到一阵紧张。
“奴婢在!” 张永连忙躬身应道,心里咯噔一下 —— 来了!
张永知道朱厚照接下来要下达重要的命令,心中不禁感到紧张。
朱厚照望着远处的宫墙,目光深邃,一字一顿地说道:
朱厚照的目光深邃,仿佛看穿了宫墙背后的秘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传朕的旨意给兴王朱佑杬:朕不认子孙离别之苦,着兴王和兴王妃即刻收拾行装,回京探望邵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