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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三年秋,黄河决堤的噩耗传来时,朱标正在武英殿校勘《洪武正韵》。他放下朱砂笔,望着殿外铅灰色的天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十年前朱元璋赐下的“监国玉圭”,此刻竟烫得灼人。

“殿下,工部尚书俞纶求见。”王景弘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朱标将玉佩收入袖中,转身时瞥见铜镜里自己眉间紧锁的川字纹。俞纶踉跄跪在丹墀下,奏报黄河水患已淹没三县十七村,灾民饿殍千里。当听到“赈灾银两被户部克扣七成”时,朱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儿臣有本奏。”朱标出列,玄色蟒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黄河灾情危急,儿臣请开太医院药仓,调拨酒精百斛赈济灾民。”话音未落,户部尚书张鹏举突然出列:“殿下!太医院存酒乃军用战略物资,岂可……”

“张大人不如猜猜,”朱标截断他的话,从袖中抖出一卷泛黄奏折,“昨夜北镇抚司在通州码头截获的私盐船,可还缺三成压舱物?”满朝文武哗然中,他俯身对朱元璋耳语:“父皇可还记得,郭桓案前夜,秦王府也‘恰好’沉了二十艘粮船?”

开封城外三十里的粥棚前,凌云看着灾民捧着豁口陶碗吞咽麸皮粥,突然被浓烈的酒香刺痛鼻腔。循着气味望去,二十辆牛车正卸下贴封条的松木桶,桶身赫然烙着“太医院监制”朱印。

“凌院使来得正好。”朱标从轿中踱出,蟒袍下摆沾着泥浆,“这些酒,够救三千人。”他挥手示意亲卫掀开木桶,琥珀色液体在阳光下泛着细碎金光,“但本太子要你立个军令状——三日之内,让开封城七成灾民喝上这‘青囊汤’。”

凌云蹲身掬起一捧酒液,指腹擦过桶沿时摸到细微凸起。借着阳光细看,竟是极浅的“周”字刻痕。他猛然抬头,正对上朱标似笑非笑的目光。

子时的太医院药仓弥漫着刺鼻硫磺味。凌云避开巡夜卫兵,摸到西厢第三排药架后,指尖触到冰凉的铁箱。箱内整整齐齐码着三百个青瓷瓶,标签写着“医用酒精”,封口处却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

“凌大人好眼力。”阴影中走出个戴方巾的账房先生,“周院使交代,这些‘次品’得混在赈灾酒里——”话音未落,凌云袖中寒光乍现,匕首抵住对方咽喉:“谁指使你往酒里掺硫磺?”

“是…是户部刘侍郎!”账房突然暴起,袖箭直射凌云面门。电光石火间,凌云旋身避开,反手将人按在酒箱上:“说!周院使何时与户部勾结?”

运河上飘着零星雨点,朱标将斗笠压低,隐在帆布篷下。凌云递过浸湿的舆图,指尖划过黄河故道:“周院使在河道总督府安插了七名书吏,每月初八子时在醉仙楼碰头。”

“知道了。”朱标将舆图投入火盆,跃动的火光映亮他眉骨,“凌院使可听过‘浑水摸鱼’?”他忽然拽着凌云跃入船舱暗格,外面传来杂沓脚步声与刀剑相撞的脆响。

透过格栅缝隙,可见数名黑衣人正在搜查。凌云嗅到浓重的胡椒味——这是锦衣卫特制的追踪粉。朱标贴着他耳畔低语:“三年前郭桓私造兵器,用的就是这种波斯胡椒粉。”

陈州府粥棚前,哭嚎声突然炸响。凌云挤进人群,见个老妇抱着七岁孩童痛哭:“官爷说喝青囊汤能驱疫,怎会七窍流血?!”凌云夺过陶碗,酒液入口刹那瞳孔骤缩——这根本不是蒸馏酒精,而是掺了砒霜的假酒!

“凌院使来得正好。”朱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蟒袍纤尘不染,“本太子正要查查,是谁在赈灾酒里动手脚。”他挥手间,北镇抚司精兵包围粥棚,领头捕快从灶台下搜出三筐砒霜。

东宫密室烛火摇曳,朱标将染血账册摔在案头:“周院使买通户部,三个月克扣赈灾银二十万两。”他踢开脚边尸体——正是那日粥棚行凶的账房先生,“但本太子要的不是他的命,是户部那帮蛀虫的命脉。”

凌云拾起账册,突然按住朱标执笔的手:“殿下可知,这些砒霜来自漠北?”朱标笔尖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狰狞黑痕:“漠北?你是说……”

窗外惊雷骤响,暴雨倾盆而下。

公堂上,周院使的私生子周继祖被铁链锁着,脚下血泊中浮着半截砒霜药包。朱标高坐明镜匾下,蟒袍玉带尽显威仪:“周继祖,你父亲派你往赈灾酒里掺砒霜,可是为了逼反灾民?”

“殿下明鉴!”周继祖突然癫狂大笑,“我父只是想……想让太子殿下知道,这大明江山若不用烈酒涤荡,迟早要烂在庸医手里!”话音未落,北镇抚司千户陆炳飞身跃上堂前,袖箭精准贯穿周继祖眉心。

朱标抚掌大笑:“好个忠勇之士!来人,将周家男丁尽皆发配岭南——”他忽然顿住,目光落在凌云腰间玉佩上,“凌院使觉得,本太子此举是否过激?”

文华殿偏殿,凌云将《青囊汤灾情奏报》推至朱标面前:“殿下请看,开封府饮用假酒者暴毙三千,河北道因真酒灭菌救人两万。”朱标执狼毫的手微微颤抖,墨迹在“青囊炎”三字上晕染开来。

“凌院使可知,为何本太子要纵容周院使作乱?”朱标突然起身,袍袖带翻砚台,“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后,六部尚书人人自危。本太子若明着推新政,只会被他们……”话音戛然而止,窗外传来羽林卫换岗的铜铃声。

凌云拾起狼毫,在奏报空白处写下“依附”二字。朱标凝视那墨迹良久,突然将狼毫折断:“明日启程去西安,本太子要你亲眼看看——没有烈酒涤荡的边关,是什么模样。”

暮色中的通州码头,凌云望着满载松木炭的漕船驶向西安,袖中密信被冷汗浸透。这是今晨从周院使旧宅搜出的信笺:“……岭南瘴气方炽,需速运硫磺三百斤……”他忽然想起朱标临行前的话:“医道若不能为权柄所用,便只是屠龙之技。”

海风裹挟着咸腥扑面而来,远处传来隐约的炮声——那是蓝玉旧部在漠北的动向。凌云握紧手中酒囊,75%浓度的酒精正在囊中翻涌,如同即将席卷整个大明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