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长的身影，刚刚出现在山谷口。
李云龙这边，情绪已经酝酿到了顶点。
他甚至悄悄往眼角抹了两滴唾沫，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更加悲痛。
“旅长——！”
一声凄厉的、饱含着“委屈”和“心酸”的嚎叫，响彻山谷。
李云龙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一溜小跑，朝着旅长冲了过去。
旅长身边那几个警卫员，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去摸枪。
还没等旅长反应过来，李云龙“噗通”一声，一把抱住了旅长的大腿，鼻涕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嚎啕大哭。
“旅长！我的亲旅长啊！你可算来了！”
“你要是再不来，就见不到我老李了！”
他一边哭，一边捶着自己的胸口，声泪俱下地控诉着。
“这一仗，我们独立团……打得惨啊！”
“全团上下，人人带伤，个个挂彩！子弹、手榴弹，全都打光了！战士们最后，是端着刺刀跟鬼子肉搏啊！”
“你看我这兵，一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要不是为了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我们独立团的番号，差点……差点就打没了啊！呜呜呜……”
他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旅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影帝级表演，搞得一愣一愣的。
他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哭得像个三百斤孩子的李云龙，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滚蛋！”
旅长抬腿就是一脚，直接把李云龙踹了个屁股墩儿。
他笑骂道：“少跟老子来这套！我还不了解你李云龙？你小子要是吃了亏，这会儿早跑我那儿要枪要弹了！能在这儿等我？”
旅长压根不理会还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李云龙，背着手，径直朝着山谷中央走去。
那里，是战利品最集中的地方。
当他看到那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时，脚步，猛地停住了。
一排排码放整齐的、九成新的三八大盖，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十几挺歪把子轻机枪，几挺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九二式重机枪，甚至还有两门完好无损的九二步兵炮！
更别提那堆成小山的弹药箱、钢盔、军毯和各种罐头了。
旅长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
他猛地一转身，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李云龙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李云龙！你个狗日的！”
旅长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
“发了这么大的横财，你还敢跟老子哭穷？！”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旅长！还有没有纪律！啊？！”
李云龙一看演砸了，脸上的悲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谄媚到极点的笑容。
他一边替旅长抚平衣领上的褶皱，一边给他捶背捏肩。
“旅长，您消消气，消消气！误会，这都是误会！”
“这不是……这不是在您的英明领导和亲切关怀下，我们才侥幸取得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胜利嘛！缴获再多，那也是旅部的，我老李就是个保管员，保管员！”
旅长“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懒得理他。
他开始围着战利品堆转悠，一边看，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像个地主在清点自家的财产。
“嗯，这批机枪不错，成色很新。772团前两天刚吃了亏，正好，给他们补充十挺过去。”
“这些三八大盖，至少有五百支是好的，新一团正缺枪，划三百支给他们。”
“哟，还有炮！正好，炮兵营的炮都快成烧火棍了，这两门炮……”
李云龙在一旁听着，心，在滴血。
他脸上的表情，比刚才真哭还难看，嘴角抽搐着，感觉自己身上的一块块肉，正在被旅长活活剐下来。
他不敢反驳，只能一个劲地给旁边的赵刚使眼色，让他赶紧想办法。
赵刚只能苦笑，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时，旅长的目光，忽然被一个与众不同的东西吸引了。
他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地盯着不远处，一门被帆布半遮半掩的、造型奇特的迫击炮。
炮的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身姿挺拔，气质沉静，与周围乱糟糟的环境格格不入。
旅长指着那门炮，又看了看李援朝。
“这位同志，很面生嘛。”
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云龙，你这门炮，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刨出来的神仙玩意儿？”
李云龙一看旅长对“神炮”产生了兴趣，眼珠子滴溜一转，计上心来。
救命稻草来了！
他立刻把李援朝拉到身前，挺起胸膛，满脸神秘地吹嘘道：
“旅长！我给您隆重介绍一下！”
“这位，是总部直接派到我们独立团的军事顾问，代号‘远征’！保密级别的，学问大着呢！这炮，就是‘远征’顾问带来的宝贝！”
旅长上下打量着李援朝，眼神里充满了军人特有的审视和好奇。
“哦？总部派来的？我怎么没听过有这号人？”
李援朝向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对着旅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首长，我的任务性质特殊，有严格的保密纪律，请您谅解。”
他的声音平静，但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李云龙在一旁赶紧煽风点火：“旅长，您是没见过这炮的厉害！那家伙，真是神了！咱们还没开打，‘远征’顾问就对着地图算了两下，‘咚咚’两炮，就把鬼子指挥部给端了！指哪打哪，一炮下去，鬼子的炮楼就跟纸糊的一样！”
“是吗？”旅长显然不信，撇撇嘴，“你李云龙吹牛的本事，可比你打仗的本事大多了。有那么神？”
“哎呀！旅长您还不信！”
李云龙被激将法一激，急了，立刻央求李援朝。
“援朝老弟！咱不能让旅长小瞧了！您给咱们旅长露一手！让他老人家也开开眼！不然他还真以为我老李吹牛不上税呢！”
李援朝看了一眼李云龙，又看了一眼旅长，心领神会。
他知道，想要保住独立团这次的战果，就必须拿出足够震撼的“硬通货”，镇住场子。
他点了点头。
李援朝没有去动用那几发金贵的“灵巧”制导炮弹，而是从弹药箱里，取出了一枚普通的81毫米高爆榴弹。
他抬起手，指向远方。
那是一座光秃秃的山崖，距离此地，目测至少有三公里远。
山崖的顶部，有一块一人多高、形状像个蹲着的人的奇特怪石。
“首长，目标太近没意思。”
李援朝的声音清晰冷静。
“就拿那块石头做目标吧。”
此话一出，旅长和他身后的警卫员，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三公里！用迫击炮打？！
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在旅长和所有人怀疑的注视下，李援朝没有理会，他蹲下身，打开火控计算机的屏幕，手指在上面飞快地点了几下。
输入目标距离、风速、气压……
计算机的屏幕上，一条绿色的抛物线，瞬间生成。
他根据计算机给出的射击诸元，迅速调整了炮身的高低机和方向机。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到半分钟。
他没有用激光笔，没有用观察镜，仅仅是依靠那块小小的、发光的屏幕。
然后，他站起身，将那枚高爆弹，从炮口，轻轻滑了进去。
“咚！”
一声沉闷的炮弹出膛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举起了手里的望远镜，死死地盯着远处山崖上，那个小黑点一样的怪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