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无鸾。
他捏着剧本的指尖微微用力,纸张的边缘都有些发皱。
周遭的喧嚣与热烈,此刻都与他无关。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不过是一场上演给外人看的浮华大戏。而他,刚刚被迫接下了一个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的角色。
这种被人扼住喉咙,强行灌下一碗苦药的感觉,让他胸口发闷。
就在这时,一股馥郁的香风袭来,带着一丝侵略性,钻入鼻腔。
宴清抬起头。
只见一个穿着红色高开衩晚礼服的身影,端着一杯红酒,正站在他面前,巧笑嫣然地看着他。
范兵兵。
今晚的她,明艳得不可方物,一头乌黑的长卷发披在肩头,红唇似火,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我要赢”的强大气场。
宴清收敛起心底的烦躁,准备换上社交面具。
可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准备好的客套话卡在了喉咙里。
“恭喜啊,宴大明星。”
范兵兵晃了晃杯中的液体,红色的酒液在水晶灯下荡漾出妖冶的光。
“这么大一个饼,还是华亿和冯导亲自喂到嘴边的,这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她的话里,听不出是真心恭喜,还是纯粹的嘲讽。
宴清刚经历完那场大戏,实在没心情跟这位圈内有名的“拼命三娘”打太极。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敷衍的笑:“范小姐说笑了。”
他本以为对方会识趣地离开。
没想到,范兵兵却直接在他身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红色的裙摆铺陈开来,宛如一朵盛放的玫瑰。
她就那么看着他,似乎能看穿他心底所有的不情愿和郁闷。
刚刚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有的东西就是这样,有的人不想要,却要被强行塞过来。
而有的人,比如她,拼尽全力去争取,撕得头破血流,最后却发现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自打《夜宴》这个项目立项开始,她和另一个兵兵,不知道明里暗里斗了多少回。
公司内部的资源倾斜,时尚杂志的封面,品牌方的代言,两人为了增加自己拿下女主角的筹码,几乎无所不用其极。
结果呢?
国际章带着丑国资本空降,以保证海外发行为条件,轻轻松松拿走了女一号“婉后”的角色。
紧接着,公司为了把周熏签进华亿,又把女二号“青女”作为了签约大礼包,拱手送上。
到头来,撕得那么难看的双冰,瞬间成了整个圈内最大的笑料。
此刻,看着宴清手里那本她曾经求而不得的剧本,看着他脸上那掩饰不住的郁闷,范兵兵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
有嫉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荒谬感。
于是,她的脚步就不由自主地挪了过来。
“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范兵兵又抿了一口酒,红唇沾上了一点酒渍,更显诱人,“冯导的戏,多少人挤破头都想上,你倒好,跟躲瘟神一样。”
宴清没说话,只是低头翻开了剧本的第一页。
“我听说,你本来不想接?”范兵兵的问话,直接又大胆。
宴清终于抬起头,正视着她:“范小姐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这个圈子,有什么秘密吗?”范兵兵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看透世情的沧桑,“你不想演的太子,是我争不到的角色。你不想要的剧本,是我连看一眼资格都没有的宝贝。”
她的话,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扎进了宴清的心里。
他沉默了。
是啊,自己在这里自怨自艾,觉得委屈。
可放眼这偌大的宴会厅,又有多少人,正用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看着自己?
自己所厌弃的,正是他人所渴求的。
何其讽刺。
“来,喝一杯吧。”
范兵兵举起酒杯,碰了碰宴清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的香槟。
“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好的。你是三亿票房电影的功臣,又是华亿钦点的男主角,前途无量。值得庆祝。”
宴清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至少,她活得真实,欲望和野心都写在脸上,从不遮掩。
不像这个名利场里的许多人,戴着厚厚的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好。”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浇灭心里的那股邪火。
众所周知,宴清的酒量,不太行。
这几乎是圈内公开的秘密。
无论是当初被徐弱宣捡尸,还是后来被周敏带走,都证明了这一点。
但今天,他不想克制。
被王军和韩三坪联手架在火上烤的憋屈,被冯大炮当众下马威的恼怒,还有对自己无法掌控命运的无力感,所有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而酒精,无疑是最好的催化剂。
“再来一杯。”宴清放下空杯,对不远处的侍应生招了招手。
范兵兵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笑了。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陪着他,一杯接着一杯。
她有她的失意,他有他的烦闷。
两个同样在名利场里挣扎的灵魂,在这一刻,诡异地达成了一种默契。
他们没有聊太多工作上的事,反而说起了很多不相干的闲话。
从最近上映的电影,到京城哪家烤鸭最正宗,再到小时候的糗事。
在酒精的作用下,两人都卸下了平日里的防备。
宴清发现,范兵兵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浑身是刺,难以接近。她其实很健谈,说话带着一股山东大妞特有的爽利,偶尔还会爆出一两句粗口,显得格外真实。
而范兵兵也发现,这个被誉为“亚洲巨星”的年轻人,私下里并没有那么高冷。他会讲冷笑话,会吐槽片场的盒饭,喝多了之后,还会抱怨当明星一点都不自由。
酒过三巡,宴清的脑子已经开始发昏。
眼前的灯光变成了晃动的光斑,周围的喧闹声也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
他只记得范兵兵那张越来越近的,被酒精染上红晕的脸。
也记得她最后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地说了一句。
“别想那么多了,今晚,先快活了再说。”
……
第二天一早。
京城某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
厚重的窗帘遮蔽了所有的阳光,房间里一片昏暗。
宴清是被渴醒的。
他挣扎着从柔软的大床上坐起来,宿醉带来的头痛让他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
陌生的环境,让他有片刻的茫然。
这是哪儿?
昨晚……
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找水喝。
也就在这时,他才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宴清低下头,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