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内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冰。
“磐石！”
“醒醒！”
两名突击队员冲过去，用力摇晃着壮汉的肩膀，但他毫无反应，呼吸平稳悠长，就像是陷入了最沉的睡眠。
蜂鸟的脸色惨白，她刚刚从精神冲击中缓过来，现在又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六神无主。“怎么会这样？他……他怎么也睡着了？”
“别碰他。”苏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冷静。她制止了队员们的动作，快步走到磐石身边，纤长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脉搏平稳，体温正常。
她闭上眼，精神力如水银泻地，小心翼翼地探入磐石的意识深处。
那里没有挣扎，没有被侵蚀的痕迹，只有一片宁静的、深蓝色的海洋。他就像一个主动走进家门的孩子，安详地睡着了。
这比被强行攻击更可怕。
这意味着，那个梦境的诱惑力，已经强大到可以无视物理距离，直接“说服”一个意志坚定的特种兵放弃抵抗。
“他被拉进去了。”苏晚睁开眼，暗金色的光芒在她瞳孔深处流转，“梦境的边界还在扩张，而且它的‘捕获’机制变得更有指向性了。”
她的话让机舱里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那我们怎么办？返航吗？”蜂鸟的声音带着颤音，“我们不能再靠近了，否则……”
“不能返航。”苏晚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磐石在里面，那三千多名居民也在里面。我们走了，他们就成了‘基金会’的实验材料。”
她环视一周，看着剩下的三名队员。“昆式”战机在目标区域外围盘旋，下方是被无形能量场笼罩的死寂小镇。
“蜂鸟，”苏晚下达指令，“你和A组、b组留在机上，以当前位置为基点，建立远程监控站。我要你把我的生命体征和精神波动数值，实时同步传输给基地。没有我的指令，任何人不准进入小镇范围，明白吗？”
“苏顾问！这太危险了！您一个人进去……”蜂鸟急了。
“这是命令。”苏晚的声音冷了下来。她不是在商量。
她走到机舱尾部，舱门缓缓开启，夜间的冷风裹挟着南美洲湿润的空气灌了进来，吹动她的发丝。
“准备好了。”她对蜂鸟说。
下一秒，她没有借助任何设备，就这么一步跨出了机舱。
没有下坠的失重感。
在踏出舱门的瞬间，整个世界在苏晚的感知中被撕裂、重组。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流光溢彩的数据流，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像是瀑布一样冲刷着她的意识。那是三千四百个独立的梦境碎片，是无数人的记忆、幻想、恐惧和渴望。
一股巨大的拉扯力试图将她的意识也撕成碎片，融入这片混沌的海洋。
就在这时，她手指上的戒指发出一阵微不可察的温热。一股稳定而清冷的力量从戒指蔓延开，像一个坚固的锚，瞬间定住了她即将被冲散的意识。
眼前的光影风暴迅速平息。
苏晚发现自己正站在圣玛利亚小镇的中心广场上。
脚下是光洁的石板路，身旁是欧式风格的喷泉，泉水叮咚作响。广场周围的店铺橱窗明亮，鲜花在窗台怒放，一切都美得像一张完美的明信片。
但这里没有人。
一个人都没有。
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连风都失去了声音。阳光明媚，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一种极致的虚假。
苏晚知道，她已经成功进入了那个集体梦境。而那些居民的意识，就沉睡在这个巨大梦境的某个角落。
她迈开脚步，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嗒、嗒”声，是这个寂静世界里唯一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她需要找到梦境的“核心”，也就是那个“源质”核心的意识投射。只要控制住它，就能让所有人苏醒。
但“基金会”的人，显然有别的打算。
苏晚刚走过一个街角，眼前的景象就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变化。
原本干净的街道上，开始渗出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粘液。路边的长椅上，凭空出现了一个穿着破烂裙子的小女孩，正背对着她，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绝望和悲伤的情绪。
这是精神污染。
有人在刻意引导梦境，将它从平静推向恐惧和混乱。
“基金会这帮人，真是只会搞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苏晚冷哼一声，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她没有理会那个哭泣的女孩，继续往前走。
当她经过女孩身边时，那啜泣声戛然而止。
“陪我玩啊……”
一个阴冷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苏晚脚步不停。她知道，在梦境里，恐惧是最好的养料。你越是害怕，它就变得越真实，越强大。
见她不理会，背后的恶意陡然增强。
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抓向她的肩膀。
苏晚头也没回，只是精神力微微一动。
那个由恐惧能量构成的小女孩，连同那只手，瞬间像被阳光照射的雪一样，尖叫着消融在了空气里。
“装神弄鬼。”
她继续前行，周围的景象扭曲得更加厉害。天空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建筑开始倾斜、融化，仿佛达利画笔下的超现实世界。无数鬼影在街道上穿梭，发出无声的嚎叫。
这些都是为了动摇闯入者的心智，让他们陷入混乱，从而被梦境同化。
可惜，他们遇到了苏晚。
对一个精神力强大到可以自成一界的人来说，这种程度的污染，就像是小孩子涂鸦，幼稚又可笑。
“出来吧。”苏晚停下脚步，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淡淡开口，“我知道你在这里。躲躲藏藏的，是在cosplay地缚灵吗？。”
她的话音落下，前方的空间一阵波动。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金发碧眼的男人从扭曲的光影中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傲慢的微笑，鼓了鼓掌。
“精彩。真没想到，居然是你过来”男人的声音在梦境中回响，“我叫埃里克，‘基金会’A级执行官。女士，这个梦境现在由我们接管，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
“接管？”苏晚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你们所谓的接管，就是把这里变成一个大型恐怖片现场，然后收集人们的恐惧当KpI？”
埃里克的笑容不变：“恐惧是最高效的能量来源。等这个‘核心’被恐惧能量喂养成熟，它将成为‘基金会’最完美的藏品。至于这些普通人，能在睡梦中为伟大的事业做点贡献，是他们的荣幸。”
苏晚摇了摇头，眼神冷了下来，“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畜生？”
埃里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他冷笑一声，“在梦境里，我就是神！”
话音未落，他猛地张开双臂。
整个世界剧烈震动起来！地面裂开无数深渊，无数由骸骨组成的巨手从深渊中伸出，抓向苏晚！天空中的红色云层汇聚成一只巨大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她，庞大的精神压力如同山岳，轰然压下！
这是他精心构建的恐惧领域。
然而，苏晚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她只是抬起眼，看向天空那只巨大的眼睛，暗金色的瞳孔里，仿佛有星河流转。
“神？”
她轻启薄唇，吐出一个字。
“碎。”
言出法从。
天空那只巨大的眼睛，发出一声无声的哀嚎，瞬间布满裂纹，然后轰然破碎，化作漫天光点。那些从深渊伸出的白骨巨手，也在同一时间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扭曲的世界，在她的意志下，被强行“格式化”。
天空恢复了湛蓝，倾斜的建筑被扶正，地面的深渊自动合拢。
一切又变回了那个宁静而虚假的小镇。
“噗——”
埃里克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血”——那是他精神体受创逸散的能量。他满脸骇然，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晚。
“你……你怎么可能……”
一句话，就瓦解了他的领域？这不可能！这需要何等恐怖的精神控制力！
“我说了，你的想象力太差。”苏晚一步步向他走去，“在你还在玩泥巴的时候，我已经在创造世界了。”
她伸出手，对着埃里克遥遥一握。
埃里克的身体立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体正在被一点点碾碎。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
“告诉我，‘源质’核心在哪？”苏晚的声音像是来自九幽的审判。
“你休想……”埃里克咬牙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