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即将冲入甬道的刹那,掌心的药王花印记骤然灼热,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古老呼唤穿透层层岩壁,直抵识海。
「这边……进来……」
并非言语,却如祖先低语。
她猛然顿足,毫不犹豫拐入一条几乎被藤蔓封死的侧道——那里,本不该有任何通路。
那道身影的额心,并非巫王降临的血色图腾,而是一朵流转着上古神辉的药王花!
赤焰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他召唤的,是他献祭了无数生灵的深渊之力,为何会映照出药宗的至高圣物?
这不可能!
“我说过,它等的,从来都不是你。”林清瑶的声音,在崩塌的轰鸣与雷霆的咆哮中,清晰地落入他耳中。
就在这短暂的失神间,林清瑶动了。
她没有恋战,身影一晃,借着那漫天升腾、掩人耳目的“逆息毒尘”,如一道青烟鬼魅般倒射而出,瞬间融入洞窟深处连通的另一条幽暗甬道。
“想跑?”赤焰怒吼,深渊之力化作无数漆黑触手,狂暴地砸向她消失的方向!
轰隆!
巨石崩落,彻底封死了那条退路。
混乱中,无人察觉,林清瑶并非逃离,而是退入了另一重绝地——南疆深处,一座被巫王教遗忘、唯有药王血脉才能感应到的药宗古秘境,“九幽归墟”。
穿过狭长阴冷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处巨大的环形石窟,四周岩壁光滑如镜,上面用上古文字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早已失传的《毒源经》残篇。
那些字迹仿佛拥有生命,在昏暗中流淌着幽光,仅仅是凝视,便觉神魂刺痛,万毒噬心——如同千万根银针扎进眼底,又顺着脑髓一路刮擦而下。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草混合的腥气,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碎玻璃,割得喉咙生疼。
脚下的地面湿滑冰冷,每一步都踩在某种未知生物褪下的黏液薄膜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石窟中央,没有地面,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
深渊之上,悬浮着一颗人头大小、漆黑如墨的晶石。
它如同一颗活物的心脏,正以一种缓慢而沉重的节奏“砰、砰”地脉动着,每一次跳动,都让整个空间弥漫的毒瘴浓郁一分,耳膜随之共振,胸口压抑得几乎炸裂。
指尖轻触空气,便传来刺骨阴寒,仿佛有无形的毒蛇顺着毛孔钻入骨髓。
那,便是能令药王血脉真正蜕变的终极媒介——九幽毒核!
“主人!”光芒一闪,药灵自她袖中窜出,化作一个唇红齿白的七八岁小童,他望着那颗毒核,急得快要哭出来,“这玩意儿就是个万毒之源!古籍里说,连初代先祖都只敢设下封印远观,你、你真要把它吞了?”
林清瑶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指尖,隔空轻轻抚过毒核的表面。
那刺骨的阴寒与狂暴的毒性,顺着她的感知,直冲识海,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瞬间冻结、撕碎。
她眼底却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
“若不融合,明日面对赤焰引来的深渊真身,我们谁都活不成。”她冷声道。
话音未落,身后的石门“轰”地一声自行闭合,断绝了所有退路!
紧接着,石窟中央,一道由光影汇聚而成的苍老幻影缓缓浮现。
他身着古朴的药宗长袍,面容威严,双目开阖间,仿佛有星辰生灭。
“吾乃药宗先祖。”幻影开口,声音古老而洪亮,震得人神魂欲裂,“欲承药王之名,先历九死之痛。你,可愿以魂为契,引毒焚身?”
林清瑶没有丝毫犹豫,对着幻影遥遥一拜,随即盘膝坐于虚空,如一朵盛开在深渊边缘的雪莲。
“弟子林清瑶,愿意。”
她抬起双手,掌心那朵药王花印记骤然大放光明!
在印记的牵引下,那颗脉动的“九幽毒核”发出一声尖啸,猛地爆裂开来!
刹那间,无穷无尽的黑色毒雾如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从她的七窍钻入体内!
“啊——!”
饶是林清瑶心志如铁,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那剧痛,远超世间任何酷刑,仿佛有亿万只毒虫在啃噬她的骨髓,每一寸经脉都在瞬间被狂暴的毒素撑爆、撕裂!
皮肤传来烧灼般的刺痛,又似千百把冰刃交错切割,冷热交攻,感官错乱。
她猛地喷出一口血,那血已不再是鲜红,而是紫黑粘稠,滴落在虚空中,竟蜿蜒成一道道古老复杂的封印阵纹,散发出焦臭与金属碰撞的气息。
“主人!《解厄诀》!”药灵急声大喊,拼尽全身灵力结成一道乳白色的护盾,试图护住她的心脉。
可就在此时,四周光滑的岩壁上,竟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痛苦的人脸!
他们无声地嘶吼着,伸出虚幻的手,那是历代试图融合毒核却失败的药修,他们留下的怨念残影,正被毒核引动,要将林清瑶的神智一同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滚开!”
林清瑶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她脑中清明一瞬。
她用指尖沾着舌尖血,在自己额前飞快画下一道血色的“清”字咒印!
“我非试炼者……”她低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我是终结者!”
她竟放弃了抵抗,主动敞开识海,引导那毁天灭地的毒素洪流,裹挟着无数怨念残影,冲向自己的神魂!
她要以身为炉,将这千百年来的所有失败与怨毒,一并炼化,化为己用!
与此同时,秘境之外。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悄然逼近,正是巫王教副祭司,黑莲。
她身后,三十六名气息死寂的蛊奴如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散开,封锁了所有出口。
黑莲的双目泛着妖异的紫色光华,她双手结印,低喝一声:“千面迷踪!”
霎时间,空气一阵扭曲,七道与林清瑶一模一样的影像凭空出现,朝着不同方向扰乱着秘境入口的守护阵法感应。
“何人擅闯归墟禁地?”
石门前,手持双刃的紫烟现出身形,她正是此地的守护者之一,此刻面沉如水,冷声质问。
黑莲发出一阵夜枭般的冷笑:“奉大祭司令,诛杀叛徒林清瑶!给我破!”
话音未落,她猛地抛出一枚燃烧着血焰的符咒!
血符落地,瞬间引爆了地下早已被赤焰埋下的蛊脉!
轰隆隆——!
大地剧烈震颤,整座秘境山体都开始摇晃,乱石滚落。
秘境内,正承受着炼魂之痛的林清瑶猛然睁眼,那双眸子里,一半是清冷,一半是翻涌的墨色毒雾。
“有人扰我……那就让他们,一起陪葬。”
她抬起一只已变得紫黑的手,朝着外界的方向虚虚一引!
体内那股尚未被驯服的狂暴毒流,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顺着地脉反向狂涌而出,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黑色冲击波,轰向门外!
“啊!”
两名靠得最近的蛊奴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触之即化作一滩脓血。
紫烟脸色大变,挥动双刃格挡,刃身上瞬间被腐蚀得坑坑洼洼,毒雾擦过她的手臂,半边血肉顿时焦黑坏死!
就是现在!
黑莲抓住紫烟被牵制的瞬间,双手再次结印,眼中紫光大盛:“梦魇织界!”
无形的精神力穿透石门,瞬间将林清瑶所在的石窟幻化成另一番景象——
火光冲天,血流成河,无数熟悉的面孔在惨叫中倒下。
那是药宗灭门之夜!
而在她面前,她的养母楚晚晴,正手持一把滴血的匕首,眼神哀伤而冰冷地看着她:“瑶儿,你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林清瑶的身体猛地一僵,心神失守的瞬间,体内的毒素彻底失控,如决堤的洪水,直冲她最后的心脉防线!
“别信!那是幻术!是假的!”药灵凄厉的尖叫在她识海中响起。
“我当然知道……”
剧痛中,林清瑶猛地抓起身边一块被震落的、尖锐的石块,毫不犹豫地狠狠刺入自己的大腿!
刺骨的剧痛瞬间唤醒了被幻象麻痹的神经!
她抬起头,脸上竟绽开一抹笑,毒血沸腾,却笑得像一朵淬了剧毒的带刺玫瑰——嘴角扬起时牵动裂开的肌肤,血珠沿着唇角滑落,在脸颊留下灼痕般的轨迹;笑声低哑如砂纸摩擦,混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
“我早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药童了。”她冷笑道,目光穿透幻象,直视着虚空中黑莲的意志,“而且……你,根本不配模仿她。”
话音未落,她以腿上流出的血为引,神念催动,那枚一直插在她发间、母亲临终前塞入她手中的“千机引”银簪——师父说过,此物可破妄念、斩心魔——此刻已跌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越至极的嗡鸣!
音波如利剑,瞬间刺穿了幻象的核心!
外界,黑莲发出一声闷哼,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上的面具寸寸碎裂。
幻象破除,林清瑶终于能全力融合毒核。
然而,就在她即将功成的最后一刻,那被炼化得只剩核心源头的毒素,突然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狂暴的反噬!
恐怖的能量冲击着她的奇经八脉,她七窍同时溢出金色的血液,皮肤寸寸龟裂,裂缝中透出的不是血肉,而是诡异的金色纹路!
“不好!血脉反噬!她要被撑爆了!”药灵惊恐大叫。
眼看林清瑶的神智即将被狂暴的能量彻底吞噬,沦为一具没有意识的毒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秘境的穹顶,被一股无匹的霸道力量从外轰然震碎!
一道玄色身影,沐浴着破碎的月光,踏风而来。
他手中一道寒光闪过,竟是一条由玄铁打造的锁链,破空之声尖锐如龙吟!
下一刻,锁链并未伤人,而是在坠落的瞬间,缠住林清瑶纤细的腰肢,猛地向上一带!
林清瑶失去了所有力气,跌入一个冰冷而熟悉的怀抱。
沈渊!
他低沉而压抑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紧贴着她的耳畔响起:“你说过,毒医最怕什么?”
林清瑶全身剧烈颤抖,意识在涣散的边缘,凭着本能回应:“……不怕毒,只怕……无药可解。”
“那我,就是你的解药。”
话音落,他将她紧紧锁入怀中,另一只手掌贴上她的后心。
精纯霸道的北境皇脉之力,如凛冬寒流,悍然涌入她滚烫的经脉,强行镇压那暴走的毒素!
冰与火,生与死,两种极致的力量在她体内激烈交缠。
林清瑶掌心的药王花印记与沈渊胸膛上隐现的帝王龙纹,竟在此刻遥相呼应,发出淡淡的共鸣光辉!
镜头拉远,在崩塌的秘境穹顶之上,裂开了一线天光。
一朵虚幻却无比圣洁的金色药王花,正在她心口的位置,于绝望与新生之中,缓缓绽放。
深渊般的黑暗里,两道紧紧相拥的身影,成了这方世界彻底崩毁前唯一的定格。
沈渊没有片刻停留。
他撕下衣袍一角裹住林清瑶七窍流血的脸,抱着她纵身跃下崩塌的断崖。
身后,整座山体轰然内陷,将黑莲与残余蛊奴尽数埋葬。
寒风吹过焦土,只留下一道染血的锁链痕迹,蜿蜒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