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铃悠扬,踏破黄沙。靖西盟的队伍离开了死亡之海的边缘,重新踏入相对熟悉的戈壁与荒漠地带。归心似箭,加之携带者救治上官虹的珍贵解药,众人的脚程比来时快了许多。然而,那份从千毒谷带出的凝重,却并未随着远离那片毒瘴之地而消散,反而如同附骨之疽,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冥河军师伏诛,金沙集据点瘫痪,血狼部损失惨重,此行成果不可谓不丰。但萨莫陀最后那句“冥河尊者……他快要出关了……”,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提醒着他们,真正的风暴尚未降临。那位神秘的幽府尊者,才是冥河真正的核心与最大的威胁。
谢云流骑在骆驼上,目光看似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绵延的沙丘,脑海中却不断梳理着西域之行的种种线索,以及霍去病派人送来的那份冥河据点图。图上的标记与梅吟雪所知的信息相互印证,勾勒出冥河在西域庞大而隐秘的网络。军师虽死,但这网络根基未损,只待尊者出关,必会掀起更大的波澜。
“庄主,前面再有两天路程,就能出西域,进入陇右地界了。”一名负责探路的弟子回报,语气中带着一丝即将回到故土的轻松。
谢云流微微颔首,刚欲开口,目光却骤然一凝,望向侧前方一片突兀的、由巨大岩石组成的乱石岗。此时正值午后,阳光炽烈,那片石岗在蒸腾的热浪中显得有些扭曲,寂静得反常。
“传令,队伍暂停,加强警戒。”谢云流沉声道,一种久经沙场形成的直觉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洪九天策驼上前,顺着谢云流的目光望去,浓眉皱起:“有埋伏?”
“不确定,但感觉不对。”谢云流低声道,“那片石岗,是绝佳的设伏之地。”
他的话音未落,异变已生!
“咻——!”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从乱石岗中射出,并非射向人群,而是直射天际,轰然炸开一团绿色的烟雾!
是信号!
紧接着,无数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岩石后、沙地下冒了出来!人数之多,远超之前在千毒谷遭遇的血狼部!他们并非西域部落的打扮,而是清一色的灰衣劲装,动作整齐划一,眼神冷漠空洞,与幽府基地中那些悍不畏死的冥河核心武者如出一辙!更令人心惊的是,在这些灰衣武者之中,还夹杂着数十名身着各色中原服饰的人,他们大多以黑巾蒙面,但出手狠辣,武功路数各异,赫然是中原武林人士!
“是冥河的主力!还有……中原的人?!”玉玑子道长拂尘一摆,眼中露出震惊之色。冥河竟然能驱使中原武林人士参与伏击?
“杀!一个不留!”灰衣武者中,一名首领模样的高大男子厉声喝道,声音冰冷毫无感情。
刹那间,箭矢如雨点般从石岗上倾泻而下!与此同时,地面的冥河武者和那些中原蒙面人,如同潮水般向靖西盟发起了冲锋!
“结阵!防御!”谢云流长剑瞬间出鞘,流光剑幕展开,将射来的箭矢纷纷击落。洪九天怒吼一声,从骆驼背上跃下,降龙掌力排山倒海般向前推出,掌风过处,冲在最前面的几名灰衣武者如同被巨锤击中,吐血倒飞。
玄悲大师高宣佛号,易筋经内力运转至巅峰,周身金光大盛,如同怒目金刚,双拳挥舞,每一拳都蕴含着开山裂石之威,将靠近的敌人震退。玉玑子道长则护住队伍侧翼,太极劲力圆转绵长,将敌人的攻势一一引开化解。
梅吟雪冰魄剑寒光闪烁,剑势奇诡迅捷,专门寻找敌人的破绽,但她很快发现,这些冥河主力的实力远非之前遇到的杂鱼可比,个个内力精湛,配合默契,极难对付。
而那些中原蒙面人,更是棘手。他们熟悉中原武林的打法,招式狠辣刁钻,显然都是好手,其中几人甚至能与洪九天、玄悲等人短暂抗衡而不落下风!
“他娘的!这些中原的败类!竟然投靠冥河!”洪九天一边奋力搏杀,一边怒骂。
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靖西盟虽然个个是精英,但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且刚刚经历千毒谷恶战,人困马乏,此刻遭遇以逸待劳的冥河主力伏击,顿时陷入了苦战。
不断有弟子在乱箭和围攻中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谢云流心中焦急,他知道必须尽快打开缺口,否则今日真要全军覆没于此。他目光锁定了那名发号施令的冥河首领,正欲施展身法强攻过去,三名中原蒙面人却如同鬼魅般缠了上来,剑、掌、指,三路齐攻,招式精妙,配合无间,竟将他死死缠住!
这三人,武功之高,绝非寻常门派弟子!其中一人掌法刚猛,隐隐有少林金刚掌的影子;一人剑法轻灵狠辣,似是峨眉一路;另一人指风凌厉,透骨阴寒,竟似西域某种邪功与中原指法结合!
冥河对中原武学的渗透,竟已到了如此地步?!谢云流心头骇然。
第一节 血战断后
“保护解药!”混战中,梅吟雪忽然尖声提醒。她注意到有几名冥河武者,目标明确地试图冲向队伍中携带行李和药囊的骆驼!
解药是救上官虹的唯一希望,绝不容有失!
谢云流闻言,心中一凛,剑势更急,试图逼退缠斗的三人,但那三人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咬住他不放。
洪九天也听到了梅吟雪的呼喊,怒吼一声,不顾自身安危,强行震开两名对手,如同疯虎般扑向那些企图靠近骆驼的冥河武者,降龙掌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瞬间将几人拍成肉泥!但他后背也因此空门大露,被一名使剑的蒙面人趁机刺中,虽然避开了要害,仍是鲜血淋漓!
“洪帮主!”玄悲大师见状,心急如焚,想要救援,却被更多的敌人团团围住。
玉玑子道长拂尘挥舞,勉力支撑着侧翼防线,但敌人实在太多,防线已是岌岌可危。
眼看局势越来越不利,伤亡持续增加,谢云流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下,内力再次疯狂提升,流光剑法施展到极致,剑光暴涨,如同星河崩裂,硬生生将缠斗的三名蒙面人逼退半步!
“洪帮主!玄悲大师!玉玑子道长!你们带解药和伤员先走!我来断后!”谢云流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不行!庄主!要留一起留!”洪九天目眦欲裂。
“快走!”谢云流厉声喝道,剑光如虹,再次将试图冲上来的敌人挡了回去,“解药关乎上官兄性命,不容有失!这是命令!”
玄悲大师面露悲悯,但知此刻不是意气用事之时,高宣一声佛号:“谢庄主保重!”随即与玉玑子对视一眼,两人爆发出惊人潜力,强行打开一个缺口。
洪九天虎目含泪,狠狠一跺脚,抓起装有解药的药囊,护着几名受伤的弟子,跟着玄悲、玉玑子向外冲杀。
梅吟雪看着独自挡在追兵面前,白衣已被鲜血染红大半的谢云流,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她咬了咬牙,冰魄剑一挥,也紧随洪九天等人而去。她知道,自己留下只会成为累赘,保护好解药,才是对谢云流最大的支持。
眼见主要目标(解药)要逃,冥河首领勃然大怒:“追!别让他们跑了!杀了谢云流!”
大部分冥河武者和蒙面人绕过谢云流,疯狂追向洪九天等人。而谢云流则如同礁石般屹立原地,长剑舞动,剑气纵横,将试图通过的敌人一一拦下!那三名武功最高的中原蒙面人,再次将他围住,攻势更加猛烈。
谢云流此刻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剑法完全放弃了防守,只攻不守,招招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流光剑法的精髓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剑光过处,必有人倒下。那三名蒙面人虽强,也被他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逼得手忙脚乱,一时难以拿下。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不断有兵刃划过他的身体,留下道道伤痕,鲜血浸透了他的白衣。他的内力在急速消耗,动作开始变得迟缓,视线也因失血和疲惫而有些模糊。
但他依旧死死地站在原地,一步未退!因为他知道,每多阻挡一瞬,洪九天他们逃生的希望就大一分!
第二节 神秘援手
就在谢云流感觉自己即将力竭,意识渐渐涣散之际——
“阿弥陀佛!”
一声清越的佛号,如同暮鼓晨钟,骤然在场中响起!这佛号中正平和,却蕴含着精纯无比的佛门内力,震得不少冥河武者心神摇曳,动作一滞!
紧接着,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大鹏般从天而降,落入战圈中心!来人是一名中年僧人,身着灰色僧袍,面容古朴,眼神清澈而充满智慧,手中并无兵刃,只是双掌合十。
但他甫一落地,周身便散发出柔和却磅礴的气场,双掌翻飞间,掌力如同春风化雨,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将攻向谢云流的几名冥河武者轻描淡写地震飞出去,落地后竟无再战之力!
“般若掌!是少林般若堂的高手!”一名中原蒙面人失声惊呼,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那灰衣僧人不言不语,身形晃动,已来到谢云流身边,一掌拍出,掌力如同无形墙壁,将那名使少林金刚掌的蒙面人震得连连后退,气血翻腾。
“大师……”谢云流精神一振,刚欲开口。
灰衣僧人却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必多言,随即目光扫向冥河首领和那三名中原蒙面人,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诸位施主,何必赶尽杀绝?”
冥河首领脸色阴沉得可怕:“哪里来的秃驴,敢管冥河的闲事!找死!”他挥手示意,周围剩余的冥河武者再次蜂拥而上。
灰衣僧人叹息一声,不再多言。他身形飘忽,在敌群中穿梭,掌法精妙无比,时而刚猛如金刚怒目,时而柔和如菩萨低眉,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化解危机,并将敌人制住或击退。他的武功,显然已臻化境,远在场中众人之上。
有了这名神秘僧人的加入,战局瞬间逆转。那三名中原蒙面人见势不妙,互相对视一眼,虚晃一招,竟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冥河首领见状,知道事不可为,恶狠狠地瞪了谢云流和那僧人一眼,也带着残余部下迅速退入乱石岗中,消失不见。
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刚才还喊杀震天的战场,只剩下满地尸骸和浓重的血腥气。
谢云流强撑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身子一晃,险些栽倒。那灰衣僧人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多谢大师……救命之恩。”谢云流喘息着道谢,“不知大师法号……”
灰衣僧人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悲悯:“贫僧渡难,来自少林般若堂。奉方丈之命,暗中接应谢庄主,不想还是来迟一步,让庄主受此重创,罪过罪过。”
少林般若堂?奉方丈之命?谢云流心中一震,少林寺远在嵩山,竟然能如此精准地掌握他们的行踪并派出援手?看来,中原武林对西域之事,并非毫不知情,只是各自采取了不同的应对方式。
“大师言重了,若非大师及时赶到,谢某今日恐怕……”谢云流苦笑一声,随即急切问道,“我的同伴……”
“庄主放心,贫僧来时,已见洪帮主等人突围而去,追兵已被贫僧惊退部分,他们应能安然返回。”渡难大师安慰道,随即取出金疮药,为谢云流处理伤口。
第三节 暗流涌动
在渡难大师的护送下,谢云流很快追上了在前面等候的洪九天等人。众人见到谢云流虽然重伤但性命无碍,皆是喜极而泣,尤其是梅吟雪,看到谢云流浑身是血的模样,眼圈再次红了。
有了渡难大师这位强援,接下来的路程再无波折。数日后,一行人终于穿越边境,回到了陇右地界,抵达了一座属于名剑山庄势力范围的边陲小镇。
在此,他们得以安心养伤,并通过山庄的渠道,将求得解药、遭遇伏击以及渡难大师援手之事,以密信形式,分别送往名剑山庄和京都皇帝萧凡处。
小镇客栈的静室内,谢云流伤势稍稳,便与渡难大师进行了一番长谈。
“大师,此次伏击,冥河出动主力,更有中原武林人士参与,其势力渗透之深,远超我等想象。不知少林对此……”谢云流试探着问道。
渡难大师双掌合十,神色凝重:“阿弥陀佛。冥河为祸,方丈师兄早已察觉。其不仅在西域活动,触角亦深入中原,或以利益诱惑,或以武力胁迫,拉拢了不少败类与中小门派。此次伏击庄主,恐怕既是报复,亦是警告,更可能是想抢夺解药,阻止上官施主苏醒,以免其泄露更多秘密。”
他顿了顿,继续道:“方丈师兄派贫僧前来,一是确保庄主与解药安全,二是代表少林表态。冥河倒行逆施,修炼邪功,勾结外域,已犯武林大忌。少林愿与名剑山庄、与朝廷站在一起,共抗此魔!”
有了少林这武林泰斗的明确支持,无疑是一剂强心针。谢云流心中稍安:“有少林出手,实乃武林之幸!”
渡难大师又道:“此外,方丈师兄让贫僧转告庄主,据少林所知,那冥河尊者闭关之处,极可能位于西域‘黑沙漠’深处的‘寂灭之城’。此城传说乃上古魔国废墟,凶险异常。尊者若出关,实力必然恐怖大增。我等需早做打算。”
寂灭之城!又一个关键的信息!
谢云流目光坚定:“无论如何,需先救醒上官兄,或许他能提供更多关于冥河核心的情报。待他伤愈,整合力量,便是我们主动出击,直捣黄龙之时!”
休整数日后,众人的伤势稍有好转,便再次启程,赶往名剑山庄。
越是接近山庄,谢云流的心情越是沉重。此番西域之行,代价惨重,带出去的精英弟子折损近半,自己也身受重伤。而带回的,除了三颗珍贵的解药,还有冥河尊者即将出关的阴影、中原武林被渗透的警讯、以及更加错综复杂的局势。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沉湎于悲伤与疲惫。救醒上官虹,整合各方力量,应对冥河尊者的出关,还有皇帝那关乎天下武学格局的传道壁计划……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名剑山庄的轮廓已然在望,但那熟悉的飞檐斗拱,在夕阳的余晖下,却仿佛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