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山庄,依旧矗立于栖霞山巅,云遮雾绕,飞檐拱斗在晨曦中泛着冷冽的光泽。然而,与往日超然物外的宁静不同,此刻的山庄,人声鼎沸,旌旗招展,一股无形的肃杀与躁动弥漫在空气里。
谢云流归来已半月有余。上官虹在服下千辛万苦求来的解药后,虽侥幸保住了性命,但毒素侵蚀经脉过久,武功大打折扣,且身体极度虚弱,仍需长时间静养。梅吟雪自愿留下照料,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她的一种自我放逐与赎罪。
西域之行的细节与冥河尊者的威胁,通过密信已呈达天听。皇帝萧凡的回复很快,除了对谢云流等人的嘉奖和对上官虹的慰问外,更附有一道措辞微妙的口谕:值此多事之秋,江湖动荡,需一位德才兼备、能统御群伦、且忠于朝廷的武林盟主,以定人心,共抗外魔。名剑山庄品剑之会虽未竟全功,然其威望犹在,可借此契机,广发英雄帖,召开武林大会,推举盟主。
这道口谕,看似将选择权交给了江湖,但其倾向性不言而喻。谢云流,无疑是皇帝心中最理想的人选。他身份尊贵,武功卓绝,更关键的是,他深度参与了“传道壁”计划,是皇帝意志在江湖中最可靠的执行者。
然而,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与心思。冥河威胁固然令人不安,但“武林盟主”之位,意味着无上的权势与地位,足以让许多野心家怦然心动。更何况,传道壁计划触及了许多门派的根本利益,反对者大有人在,他们绝不会坐视一个坚定推行此计划的谢云流登上盟主宝座。
因此,当名剑山庄的英雄帖发出后,应者云集,但其中有多少是真心为抗魔而来,有多少是觊觎盟主之位,又有多少是心怀叵测,欲搅乱局势,便不得而知了。
第一节 风云际会
大会之期,转瞬即至。
名剑山庄巨大的演武场被重新布置,北侧搭起了高大的观礼台,谢云流作为东道主,端坐中央,左侧是少林渡难大师、武当玉玑子道长,右侧则是伤势未愈但坚持出席的上官虹,以及代表朝廷观礼的两位气息沉凝、不苟言笑的官员。梅吟雪则隐在后台,并未露面。
台下,人山人海。江湖上叫得上名号的门派,几乎都派了代表前来。丐帮帮主洪九天与玄悲大师坐于前排,神色严肃。昆仑、崆峒、青城、峨眉等大派掌门或其长老赫然在列,彼此间寒暄拱手,眼神却各有盘算。更有许多独行侠客、地方豪强、乃至一些平日不显山露水的隐世高手,也混杂在人群之中,使得这场大会充满了变数。
“诸位江湖同道,武林前辈!”谢云流起身,声音以内力送出,清晰平和,却自带一股威严,“今日群雄汇聚于敝庄,实乃武林盛事。然想必诸位皆知,如今江湖面临前所未有之挑战。西域冥河,倒行逆施,其尊者即将出关,野心勃勃,欲祸乱中原!内有不肖之徒,为虎作伥,甘为冥河爪牙!”
他目光扫过全场,将在场众人的各异神色尽收眼底:“值此存亡之际,江湖若如一盘散沙,必为魔道所乘!故,奉陛下旨意,亦为天下武林计,召开此大会,旨在推举一位德才兼备、武功卓绝、能率领我等共抗魔劫的武林盟主!望诸位以大局为重,摒弃门户私见,共举贤能!”
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各种议论之声。
“谢庄主所言极是!冥河魔焰嚣张,非得有一位盟主不可!”
“哼,说得好听,谁知道是不是有些人想借机揽权?”
“传道壁之事又当如何?若盟主一心推行那劳什子计划,岂非断我各派根基?”
“盟主之位,自然是有德者居之,有能者据之!岂是某些人一言可定?”
场面一时有些纷乱。
这时,那位代表朝廷的官员之一,一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老者,缓缓起身,他并未运功,但声音却奇异地压过了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陛下有旨,武林盟主,乃为匡扶正义,抵御外魔而设。凡有志于此位者,需身家清白,忠于朝廷,以天下苍生为念。盟主既立,朝廷自当认可,并予以必要之支持。然,若有心怀不轨、勾结外魔、或意图对抗朝廷者,休怪王法无情!”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表明了朝廷的支持态度,也划下了红线,更隐隐为谢云流造势。
第二节 擂台争锋
按照大会规程,盟主之争,最终需以武定夺。演武场中央,早已搭起一座高三尺、方圆十丈的擂台。
“既然诸位无异议,那便按规矩来!”负责主持大会的名剑山庄长老高声宣布,“有意盟主之位者,可上擂台,接受挑战!最终立于擂台者,即为武林盟主!但切记,比武切磋,点到为止,不可伤人性命!”
“我来!”一声暴喝,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壮汉率先跃上擂台,手持一对镔铁铜锤,声若洪钟,“俺是冀北‘轰天锤’雷震!哪个敢来与俺较量?!”
这雷震在北方武林颇有名气,力大无穷,但性子粗豪,显然并非盟主的合适人选,更像是来抛砖引玉,或者试试水。
果然,他话音未落,一道青影便飘然上台,是个手持判官笔的瘦高男子:“在下青城派司马青,领教雷兄高招!”
两人瞬间战在一起。雷震锤法刚猛,势大力沉;司马青身法灵动,判官笔专打穴道。斗了约莫二三十回合,司马青觑个破绽,一笔点中雷震手腕穴道,铜锤脱手,雷震败下阵来。
紧接着,又有数人上台挑战司马青,各有胜负。擂台之上,刀光剑影,掌风拳劲,打得甚是热闹。崆峒派的剑法、峨眉派的拂尘、丐帮的棍法……各派绝学纷纷亮相,引得台下阵阵喝彩。
然而,真正有实力角逐盟主之位的几位,如少林、武当等派的代表,以及一些知名的世家家主、独行大宗师,却都按兵不动,冷眼旁观。他们在等待,等待那些真正的竞争者上场,也等待着……可能出现的变数。
谢云流同样稳坐观礼台,面色平静。他知道,眼前的争斗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果然,当一名来自西域金刚门的番僧以凌厉的密宗手印连败三人,气焰嚣张之际,一道炽热如火的刀罡猛然从台下劈向擂台!
“番邦秃驴,也敢在中原撒野!滚下去!”
伴随着一声桀骜的冷喝,一个身着赤袍、面容冷峻、手持一柄造型奇特长刀的中年男子,一步步踏上擂台。他每走一步,脚下的青石板便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周身散发着灼热霸道的气息。
“是‘焚天刀’聂狂!”
“他竟然也来了!这家伙亦正亦邪,刀法霸道绝伦,是个狠角色!”
聂狂的出现,让场面为之一静。那番僧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焚尽一切的刀意,脸色微变,但兀自强撑,运起密宗护体神功,双掌泛着金光拍向聂狂。
聂狂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手中长刀只是简单直接地一记竖劈!
“嗤——!”
如同热刀切牛油,那看似坚固的密宗金光在焚天刀罡面前不堪一击,瞬间破碎!刀罡去势不减,重重劈在番僧交叉格挡的双臂上!
“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番僧惨叫一声,口喷鲜血,如同断线风筝般被劈飞下擂台,昏死过去。
一刀之威,竟至于斯!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这聂狂的武功,显然已远超之前上台的所有人!
聂狂持刀而立,目光睥睨,扫视全场:“还有谁?!”
第三节 黄雀在后
聂狂的强势,震慑住了不少人。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台挑战。
观礼台上,洪九天有些坐不住了,低声道:“庄主,这聂狂武功极高,性子偏激,若让他当了盟主,绝非武林之福!要不老子上去会会他?”
谢云流微微摇头:“不急,再等等。”
他相信,有人比他更不愿意看到聂狂上位。
果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聂兄好大的威风,可惜,这盟主之位,你还坐不稳。”
话音未落,一道灰影如同鬼魅般飘上擂台,身法之快,令人眼花缭乱。来人是个干瘦老者,面色蜡黄,十指留着长长的、乌黑的指甲,眼神如同毒蛇。
“是‘九阴爪’司空晦!这老魔头竟然也出山了!”
“据说他投靠了某个神秘势力,看来传言非虚……”
司空晦乃是邪道中有名的高手,爪功歹毒,擅长吸人内力,为正道所不齿。他的出现,让许多正道人士皱起了眉头。
聂狂见到司空晦,眼中战意更盛:“老鬼,来得正好!早就想领教你的九阴鬼爪了!”
两人不再多言,瞬间斗在一处。聂狂刀法霸道狂烈,刀罡过处,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司空晦身法诡异,爪风阴寒刺骨,专攻聂狂刀法中的细微破绽,那乌黑的指甲显然淬有剧毒。
这场战斗比之前任何一场都要凶险激烈,看得台下众人心惊肉跳。两人功力悉敌,转眼间便过了百余招,擂台之上刀光爪影纵横,气劲四溢。
就在两人激战正酣,看似难分难解之际,异变再生!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乌光,如同毒蛇出洞,从台下人群中悄无声息地射向聂狂的后心!时机、角度都拿捏得妙到毫巅,正是聂狂全力应对司空晦一记杀招,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
是暗器!有人要暗算聂狂!
这一下变故太过突然,连观礼台上的渡难大师、玉玑子等人都未能第一时间察觉!
眼看聂狂就要遭毒手——
“叮!”
一声轻响!
另一道银光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在半空中撞上了那道乌光,将其击落在地!那赫然是一根细如牛毛的毒针!
而那道银光,则是一枚普普通通的铜钱!
谁?!竟有如此眼力和手法?!
众人惊骇望去,只见人群中,一个一直低着头、戴着斗笠、毫不起眼的青衫客,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平凡却带着一丝书卷气的面孔。正是当日在西域归途,奉霍去病之命给谢云流送信的灰衣人!只是他今日换了一身装扮。
他对着惊疑不定的聂狂和司空晦,以及全场投来的目光,微微一笑,声音平和:“二位比武,还是公平些好。暗中伤人的把戏,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他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台下某个角落,那个角落里,一个原本准备悄然退走的身影猛地一僵。
司空晦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攻势不由得一缓。聂狂则趁机猛攻数刀,将他逼得连连后退。
那青衫客不再理会擂台,转而对着观礼台方向,对着那两位朝廷官员微微颔首示意。
谢云流心中了然。这就是皇帝派来“扫清障碍”的高手!他们并未直接上台争夺盟主,而是隐藏在人群中,专门清除那些可能威胁到谢云流,或者意图不轨的潜在对手!刚才若非他出手,聂狂即便不死也要重伤,而司空晦便能轻松取胜,一个邪道高手若成了武林盟主,后果不堪设想。
经此一扰,司空晦心神已乱,被聂狂抓住机会,一刀劈在肩头,虽未断臂,却也鲜血淋漓,惨叫着跌下擂台。
聂狂虽然获胜,但也消耗巨大,他深深看了一眼那青衫客,又看了看观礼台上稳坐的谢云流,冷哼一声,竟直接盘膝坐在擂台上调息起来,显然不打算再轻易接受挑战。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而充满正气的声音响起:
“阿弥陀佛!聂施主连番恶战,损耗非轻。贫僧少林渡难,愿上台领教高招,以武会友,共证菩提!”
渡难大师终于要出手了!
他缓步上台,步伐沉稳,面容慈悲,但周身那股渊渟岳峙的气势,却让调息中的聂狂猛地睁开了眼睛,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真正的较量,此刻才刚刚开始。而隐藏在暗处的朝廷之力,已然展现了其锋利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