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夜色中疾驰,车厢颠簸,云袖紧紧护着沈莲岫和周安,心中惊涛骇浪。眼前这个撕去伪装、身手矫健的“孙大夫”,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究竟是谁?”云袖声音带着戒备的颤抖。
“孙大夫”——或者说,此刻应称他为神秘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过昏迷的沈莲岫和提篮中的周安,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若我想害你们,方才便可袖手旁观,任由你们被安阳伯夫人拿捏。或者,在诊脉时,有无数机会。”
他顿了顿,继续道:“安阳伯夫人背后,牵扯的是以成国公为首的一批勋贵。他们并非真心救你们,而是想将‘星晖之子’控制在手,作为将来与陛下,或是与其他势力谈判的筹码。一旦你们失去价值,下场只会比在影卫手中更惨。”
云袖心中一寒,知道他所言非虚。勋贵们的利益盘算,比皇帝的猜忌更加复杂难测。
“那你,或者说你背后的人,又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云袖追问。
神秘人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我们?我们只希望‘星晖之子’能活下去,至少在真正的大戏开幕之前,活下去。至于其他……届时你自会知晓。”
马车并未驶向城门,反而在城内偏僻巷道穿行,最终停在了一处寂静的庵堂后门。门楣上,“水月庵”三个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云袖心中一动,想起那张纸条和皇后留下的玉簪指示。
庵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位身着灰色缁衣、面容清癯的中年尼姑静立门后,正是静仪师太。她看到神秘人,微微颔首,目光随即落在云袖等人身上,尤其是在周安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悲悯。
“进来吧,禅房已备好。”静仪师太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水月庵内异常安静,仿佛与世隔绝。他们将沈莲岫安置在干净的禅房榻上,周安也被小心放在一旁。静仪师太仔细查看了沈莲岫的情况,又为周安把了脉,眉头微蹙,却并未多言,只道:“此地虽非万全,但短时间内应当安全。你们且安心住下。”
神秘人将云袖叫到一旁,低声道:“静仪师太是可信之人,与裴家亦有渊源。你们在此,她会照应。我需要离开几日,处理一些首尾。”他意指安阳伯府那边的麻烦,以及可能存在的追踪。
是夜,云袖守在沈莲岫榻前,毫无睡意。连日来的颠沛流离、阴谋算计让她身心俱疲,但更让她不安的是那神秘人及其背后势力的意图。他们似乎对“星晖之子”极为看重,却又似乎……并非全然善意。
窗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云袖立刻警觉。却见静仪师太端着一碗清粥和一碟素菜走了进来。
“施主,用些斋饭吧。”静仪师太将食物放在桌上,目光温和地看着云袖,“一路艰辛,苦了你了。”
云袖谢过,忍不住问道:“师太,那位……引我们前来的人,您可知他的来历?”
静仪师太沉默片刻,轻声道:“世间因缘,错综复杂。有些事,不知比知更好。你只需记住,在水月庵,贫尼会尽力护你们周全。至于将来……”她看了一眼沉睡的沈莲岫和周安,“或许要等该醒的人醒来,该来的人到来,方能见分晓。”
她话语中似乎暗藏玄机。该醒的人,是指夫人吗?该来的人,又会是谁?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沈莲岫,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痛楚的呻吟,睫毛剧烈颤动,似乎挣扎着想睁开眼晴!
“夫人!”云袖惊喜地扑到榻前。
沈莲岫的眼皮艰难地抬起一条缝隙,眼神涣散而无焦,嘴唇翕动,吐出几个破碎的气音:
“魔……北……归……京……”
魔?北?归京?
云袖浑身一震,夫人是在说北境的世子爷吗?魔念主导的世子爷,要回京城了?!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那个已然成魔、行为残暴的周临澈,若回到这权力漩涡中心的京城,将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他对夫人和小公子,又会是何态度?
还不等云袖细想,禅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却是周峰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
“云袖姑娘!刚……刚得到的消息!裴府昨夜突发大火,火势冲天,裴……裴文清大人他……葬身火海,以身殉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