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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民俗诡谲短篇故事集 > 第一百九十六篇 腐壤志·青石镇异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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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篇 腐壤志·青石镇异闻

第一章 泥腥

光绪二十三年秋,我因替知府大人寻访民间医书,误打误撞进了青石镇。

这镇子藏在云岭褶皱里,若不是向导老周说“山坳里有座千年药王庙”,我才不愿往这雾瘴重重的地方钻。可刚进镇子,我就觉出不对——

青石板缝里泛着油亮的黑,像被泼了十年的酱汤。路旁老妇蹲在井边洗衣,木槌砸下去,水面上浮起星星点点的暗红,混着黑泥咕嘟咕嘟冒泡。她抬头看我,眼白泛着青灰,嘴角咧到耳根:“外乡人?来讨碗茶不?”

茶碗递到我手里时,我指尖一颤。碗底沉着半枚指甲,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像是人的。

夜里投宿在镇公所,里正陈九斤请我吃炖羊肉。砂锅掀开,白汽裹着腐臭扑出来,我险些栽进炭盆。肉块炖得稀烂,却不是寻常羊肉的膻,倒像...像夏夜里烂在粪坑里的死猫。

“山高林密,就这点野味。”陈九斤抹了把油嘴,指节叩了叩墙,“您瞧这土坯,用的是后山的黑泥,保准冬暖夏凉。”

我盯着墙根。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照见墙皮簌簌往下掉,露出内里深紫近黑的土。那土在动——不是错觉,细小的颗粒正顺着砖缝往上爬,像无数条红蚯蚓挤作一团。

窗外传来婴儿啼哭。我攥紧刀柄冲出去,只见晒谷场上聚着七八个村民,围着火堆转圈。火里埋着个襁褓,焦糊味混着腥甜飘过来。有人哼着走调的童谣:“黑土娘娘爱吃肉,新坟旧骨养得熟...”

“作甚!”我大喝一声。

人群哄然散开。抱襁褓的老妪冲我笑,脸上的皱纹里嵌着黑泥:“小少爷嫌吵?我们给地蚕喂饭呢。”

地蚕?我查过县志,青石镇十年前闹过虫灾,成千上万的地蚕啃光了庄稼。可后来官府说是邪祟,烧了村庙才镇住。

老妪怀里的襁褓突然裂开,滚出颗血淋淋的眼珠。

第二章 穴痕

第二日我借口采药出了镇,沿着后山转悠。越往深处走,黑土越多。原本该是青褐色的腐殖土,这里全成了油亮的黑,踩上去软塌塌的,像踩在泡发的死鱼上。

在一处断崖边,我发现了个洞穴。洞口用碎陶片和兽骨封着,缝隙里渗出黑泥,散着腐肉蒸腾的热气。陶片上有歪扭的刻痕,像是某种符咒,又像小孩的涂鸦——仔细看,竟是无数只手,指甲抠进泥里的形状。

“别碰!”

我惊得差点摔下崖。回头见个穿粗布短打的少年,十五六岁模样,脸上沾着黑泥,眼里却清得像山泉水。

“这是封蛊洞。”少年姓周,名阿九,是镇里药农的儿子,“十年前闹虫灾,道长说山里有地蚕精,要拿活人血祭。后来...后来洞封了,可地蚕没死透。”

“地蚕精?”我想起昨夜的童谣。

阿九蹲下来,扒开洞边的黑泥。底下露出半截白骨,指骨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铜铃。“我爹说,地蚕专吃腐肉,越臭的东西长得越壮。这些年镇里总有人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声音发颤,“前儿我娘去菜窖取萝卜,回来就疯了,直喊‘它们在啃我脚跟’!”

我们往回走时,路过镇西头的乱葬岗。阿九突然拽住我:“您闻——”

风里飘来熟悉的腐臭。我看见新翻的土堆,上面压着块缺角的墓碑。凑近一瞧,碑上“李氏之墓”四个字还清晰,可棺材盖半翘着,露出一截乌黑的腿骨,骨头上密密麻麻爬着白色的蛆虫——不对,那不是蛆。

蛆虫有指甲盖大,背壳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正啃噬着腐肉,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

第三章 黑佛

回到镇公所,陈九斤正带着人在祠堂忙活。门楣上挂着新扎的纸人,红衣绿裤,脸上涂着两团猩红。

“这是请土地公。”陈九斤见我进来,堆起笑,“前儿夜里地动,怕是山神爷不安生。”

祠堂正中供着尊黑陶土地公。我走近一看,差点栽倒——那土地公的脸是用人的颅骨雕的,眼窝塞着黑泥,嘴角咧到耳根,和老妇洗衣服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这...这是哪来的?”我声音发紧。

“后山挖出来的。”陈九斤摸着黑陶像的手臂,“十年前封洞那回,道长说地蚕精本体在这儿。后来道长暴病死了,我们就把像供起来,求它别作祟。”

半夜,我在客房听见异响。推窗望去,祠堂方向火光冲天。等我跑过去,只见黑陶土地公倒在供桌上,脑袋滚到阶前,黑泥从颅骨裂缝里涌出来,汇成条小蛇,“嘶嘶”吐着信子。

火光照亮人群的脸。他们围着祠堂转圈,嘴里念着和昨夜相似的童谣,每个人脸上都沾着黑泥。陈九斤站在最前面,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膛——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像是无数条白色的虫,顶得他的肉一起一伏。

“地蚕娘娘醒了!”他尖叫着,用刀划开自己的肚子。黑泥从伤口涌出来,裹着肠子爬向土地公的残骸。

我终于明白阿九说的“地蚕没死透”是什么意思。这十年间,黑土下的虫群一直在啃食尸体,吞噬活人的精气。它们需要的不是供品,是更多的血肉来壮大本体。

祠堂地面开始塌陷。黑泥像活物般卷起众人,他们的惨叫很快被泥土吞没。我转身要跑,脚下突然一空——地面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洞,无数白色虫体从洞中涌出,爬上我的脚踝。

剧痛中,我看见洞壁上嵌着无数白骨,每具骸骨的手腕上都系着铜铃。恍惚间,那些铃声连成一片,像有人在哼那首童谣:

“黑土娘娘爱吃肉,新坟旧骨养得熟...”

第四章 封土

后来的事,我是听阿九说的。

他举着火把冲进祠堂时,黑洞已经扩大,半个镇子的地面都在下沉。陈九斤变成了个泥人,半截身子陷在黑土里,还在念叨“娘娘别生气”。那些被虫群拖走的人,连骨头都没剩下。

阿九用炸药炸塌了祠堂,又跟着我找到当年道士留下的手札。原来这黑土本是座古战场的万人坑,冤魂和腐尸混在一起,被邪道用禁术炼成了“腐壤”。地蚕精不过是表象,真正可怕的是这片土地本身——它在吸收怨气,等待时机复苏。

我们用道士留下的桃木钉、黑驴蹄子和大量朱砂,在镇中心挖了个大坑,把所有能找到的骸骨、腐肉全填进去,又用生石灰层层夯实。最后一刻,阿九咬破手指,在坑边画下血符:“就算封不住,我也陪着它们。”

现在青石镇已经荒了。我路过时,还能看见地面上偶尔冒出黑泥,像大地在流脓。阿九留在了镇里,说要守着封土。他说那些虫还在地下爬,只是暂时睡着了。

前几天收到他的信,墨迹晕开,像是沾了水。“哥,今早挖井时又见到了白虫。不过别怕,我把封土加厚了三尺。”信末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等开春,我给你寄新晒的草药。”

我没告诉他,那草药里混着的,是晒干的桃木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