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完所有战利品,将一众心满意足的手下打发走,石寒独自回到厢房。
高顺与刘冥会处理好后续的琐事,将那笔巨款转化为宗门最急需的丹药、功法与装备。
而他,也需要为自己和沈霜霜的下一步做准备。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石寒盘膝坐下,双目闭合,看似进入了调息状态,实则不然。
那套新得的《雷狱九武》,他需要在神魂中反复推演,将其彻底化作自己的本能。
然而,就在他心神沉入气海,准备开始修炼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让他猛地绷紧了心神。
不是恶意。
自从拥有“恶意感知”的能力后,石寒对任何针对自己的敌意、杀意都敏锐到了极点。
此刻,他的感知一片空白,没有任何警兆。
可那种感觉却真实存在,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某个无法理解的维度,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石寒没有动,连眼皮都没颤动一下。
他依旧维持着修炼的姿态,但全身的肌肉已经悄然绷紧,玉髓境肉身的气血在皮肤下缓缓流淌,随时可以爆发出雷霆一击。
神魂之力更是提升到了极限,如水银泻地般铺满整个房间,监察着每一寸空间。
一息。
两息。
三息。
房间内寂静无声,只有烛火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爆响。
就在石寒几乎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而产生的错觉时,异变陡生。
他脚下的影子,那片被烛光投射在地面上的正常阴影,其中一角,毫无征兆地开始“流动”。
那不是光影的正常变化,而是一种违背物理规则的诡异蠕动。
那一角影子被无形的力量拉长,变细,如同有人用最浓稠的墨汁,在地面上画出了一条极细的黑线。
黑线无声无息地延伸,从墙角一直蔓延到石寒的面前。
紧接着,更加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那条细长的黑线,竟从中间缓缓向两侧“裂开”。
没有声音,没有能量波动,就那么凭空分开,形成一个约莫三尺宽的漆黑洞口。
洞口内部,并非平面的黑暗。
它呈现出一种立体的、深邃到极致的虚无感,仿佛一道通往未知深渊的台阶入口。
一只脚,从那片纯粹的黑暗中踏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了厢房的地板上。
紧接着,一道身影,脚踏着无形的阶梯,就这么一步一步,从那片二维的影子里,缓缓地“走”了上来。
整个过程,石寒的神魂之力没有捕捉到任何真元波动,他的“恶意感知”更是死寂一片。
直到那道身影大半个身子都走出了影子,石寒以《雷光闪》淬炼出的“通透世界”,才终于勉强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石寒心中猛地一紧。
他内心骇然!
这是什么怪物?
这是什么手段?
直接从影子里走出来?这是空间秘法?还是某种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神通?
最恐怖的是,对方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自己引以为傲的诸多感知能力,竟然几乎全部失效!
这说明,来人的实力,已经超越了自己的想象极限,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恐怖境界。
对方能完全屏蔽自身的气息、能量,可能连杀意都能完美收敛。
在这种存在的面前,自己的一切底牌,包括刚刚学会的《雷狱九武》,都显得像个笑话。
跑?
往哪跑?
对方能从影子里出来,就能从任何一个有影子的地方冒出来。
反抗?
拿什么反抗?
对方甚至不需要动手,光是这份神鬼莫测的出场方式,就足以说明一切。
无数念头在石寒脑中闪过,快如电光火石。
当那道身影从影子中完全走出,地上的漆黑洞口瞬间闭合,恢复成一片再正常不过的阴影时,石寒也做出了决定。
他表面上依旧平静如水,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毫不意外。
在对方那双深邃的眼睛看过来之前,石寒主动散去了全身的戒备。
他没有质问“你是谁”,也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姿态。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眼前这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却带给他死亡压力的老者,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一个最标准、最诚恳的晚辈之礼。
“晚辈石敢当,拜见前辈。”
石寒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听不出半点惊慌。
“不知前辈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言辞恳切,没有丝毫领地被侵犯的愤怒,仿佛对方的到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来人,正是从燕锋城一路赶来的乾坤宗太上长老,陆秀夫。
他看着眼前这个姿态谦卑到了极点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浓厚的赞许。
来之前,他设想过石寒的千百种反应。
或许是惊恐万状,跪地求饶。
或许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
又或许是瞬间暴起,以命相搏。
他唯独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一种。
滴水不漏的沉稳。
精准到极点的判断。
以及,这份审时度势之后,毫不犹豫放下一切尊严与架子的果决。
这个少年,在意识到双方存在着无法逾越的实力鸿沟后,没有选择任何愚蠢的举动,而是直接选择了最正确的方式——不卑不亢却带着恭敬。
这需要何等强大的心性和判断力?
寻常的年轻天骄,被人以这种方式闯入房间,第一反应必然是愤怒与戒备。
可他呢?
在短短一瞬间,就压下了所有的情绪,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
这份心性,比他那些狠辣的战绩,更让陆秀夫感到欣赏。
“呵呵,不必多礼。”
陆秀夫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那股足以压塌空间的恐怖气场也随之收敛,变得如春风拂面。
“老夫陆秀夫,来自乾坤宗。”
他一开口,便自报家门,丝毫没有隐瞒。
石寒心中一凛。
乾坤宗!
石寒确实闻所未闻。早年在虎背山东麓那等穷乡僻野,后来虽入五毒宗长了见识,奈何五毒、阴尸二宗位置偏僻,几近与世隔绝。面对眼前这位大能,他终究还是显得孤陋寡闻了些。
自己这点基业,跟人家比起来,连尘埃都算不上。
“石小友,我们宗主想见你。”陆秀夫笑呵呵地说道,语气不像是命令,更像是长辈对一个欣赏的晚辈发出的邀请。
石寒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没有立刻回答。
他在等。
等对方的下文。
果然,陆秀夫没有让他等太久,继续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叙述着一连串的名字与事件。
“你在铁岩城化名李杰,搅动风云,让虎神宗与金刚门两败俱伤。”
“你在虎魄秘境,以一人之力,反杀了虎神宗所有精锐,毁了黑虎妖族族长的百年布局。”
“你来到南麓,化名石敢当,先是整合五毒宗与阴尸宗,又以雷霆手段,屠灭了黑虎族、黑影豹族、黑鳞蜥族、赤羽鹰族……”
陆秀夫每说一句,石寒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对方对自己的过往,了如指掌!
从铁岩城到虎魄秘境,再到如今的异同城,自己做过的每一件自以为隐秘的事情,都被对方扒得干干净净。
这种被人彻底看穿的感觉,让石寒背后的冷汗几乎要浸透衣衫。
“小友的行事风格,狠则狠矣,却也快意恩仇,智计百出。”陆秀夫的语气中满是赞赏,“我家宗主,即是老夫的兄长陆问鼎,都对你非常欣赏。”
“所以,老夫特来此地,想请小友移步燕锋城,与家兄一见。”
整个过程中,陆秀夫的气场虽然带着上位者天然的威压,但他的措辞,始终围绕着一个“请”字。
态度客气,并无半点强迫的意思。
但石寒清楚,这只是表象。
当一个拥有碾压你实力的存在,客客气气地“请”你时,你根本没有说“不”的资格。
话音落下,厢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石寒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拒绝?
拒绝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强者,还是来自乾坤宗的太上长老。
一旦对方因此心生不满,哪怕只是泄露出一丝杀意,自己立刻就会形神俱灭。
对方若真有恶意,凭他能从影子里钻出来的本事,自己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绝无可能逃脱。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对方如此大费周章地派一个太上长老来“请”自己,而不是直接派人来抓捕或击杀,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这或许是一场豪赌。
但自己,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石寒缓缓抬起头,迎上了陆秀夫那双锐利的眼睛。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片坦然。
“能得陆宗主与前辈看重,是晚辈的荣幸。还望前辈给晚辈一点点时间跟友人告个别”
“随你,若不介意老夫便在你房间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