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秀夫心中一凛。
陆瑶也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指责换来的会是这样一句命令。
还没等她组织好下一轮的言语攻击,陆秀夫的第二巴掌已经到了。
啪!
比刚才更响亮。
陆瑶的另一边脸也迅速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她被打懵了,所有的谩骂都堵在了喉咙里,双眼圆睁,全是不可思议。
这个瞎子,他怎么敢?
二叔,他怎么敢真的听一个外人的话,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石寒看着她,开口。
“什么时候学会说人话,什么时候这一课才算结束。”
他说完,再次对陆秀夫下达了指令。
“继续。”
陆秀夫得到命令,神情变得冷漠。他站在陆瑶面前,不再有任何犹豫,抬手,挥臂,落下。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狭小又肮脏的房间里接连响起,左右开弓,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没有丝毫停歇。
陆瑶从最初的震惊和愤怒中回过神,尖锐的咒骂声再次爆发。
“你这个变态!厌女症!仗着自己是男人就只会用暴力!”
“这就是父权制的压迫!你们男人骨子里都烂透了!”
陆秀夫的手没有停。巴掌的力道均匀而沉重,每一击都让陆瑶的头偏向一侧。
“你是不是得不到我就想毁掉我?我告诉你,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自卑又可怜的废物!”
她的措辞越来越尖锐刻薄,用尽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最能刺痛一个男人的词汇。
石寒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瑶脸颊上的疼痛从火辣变成了麻木,然后又转为更深层的剧痛。她的脸高高肿起,皮肤绷紧,连张嘴都变得困难。
持续的击打让她的脑袋嗡嗡作响,无法再集中精神去组织那些尖酸的语言。
咒骂声渐渐变了调,从完整的句子变成了破碎的词语,最后化作断断续续的哭泣和呜咽。
“呜……别打了……”
陆秀夫的巴掌还在继续,精准地落在她已经肿胀不堪的脸颊上。
恐惧和疼痛彻底摧毁了她的意志。
她终于崩溃了,放声大哭,涕泗横流,含糊不清地哭喊着求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打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哭声凄惨,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高傲和盛气凌人。
石寒示意陆秀夫停手。
陆秀夫的手臂停在半空中,然后缓缓放下,退到一旁,看着瘫在炕上哭泣的侄女,神情复杂。
石寒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丢在陆瑶面前的被褥上。
“上药。”
瓷瓶在肮脏的被子上滚了滚,停在陆瑶手边。
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石寒,身体因为恐惧而不住地颤抖。她拿起药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凉的药香飘散出来。这是宗门上好的疗伤药。
她颤抖着将药液倒在手上,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自己已经失去知觉的脸颊上。
药力迅速生效,清凉的感觉渗透皮肤,肿胀和疼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不过一刻钟,她的脸颊就恢复了原样,只是上面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石寒等她的脸颊完全消肿后,平静地问:“还要继续吗?”
陆瑶身体一僵。她看着石寒那双被绫布蒙住的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恨意。她嘴唇动了动,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站在一旁的陆秀夫已经再次抬起了手。
那个熟悉的动作让陆瑶心中警铃大作,所有即将出口的话都被恐惧堵了回去。她猛地闭上了嘴,用力地摇着头,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这个过程,又循环了两次。
每一次,只要她流露出丝毫的恨意或不服,陆秀夫的手就会抬起,打消了她所有的念头。
最后,当石寒再次问出那个问题时,陆瑶的眼神中只剩下了纯粹的恐惧和顺从。她蜷缩在炕角,不敢再有任何反抗的表示。
石寒见她彻底老实了,才走近几步,开口问道:“知道错在哪了吗?”
陆瑶身体抖了一下,抽泣着回答:“我……我不该骂你,不该对你无礼。”
石寒点点头:“还不错,像句人话。那你现在告诉我,你知道陆卫三为什么必须死吗?”
提到陆卫三的名字,陆瑶的身体又是一僵,刚刚被压下去的怒火和委屈再次燃起。但那股火苗刚一冒头,她就想起了陆秀夫那一下下的巴掌,想起了脸颊上那无法忍受的疼痛。
话到嘴边,又被她强行咽了回去。她的嘴唇紧紧抿着,身体微微发抖,却不敢再发出一个音节。
石寒捕捉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变化,露出一丝冷笑。
他没有再让陆秀夫动手,而是拉过房间里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凳子,坐了下来,开始了他的“课程”。
“第一,论态度。”石寒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你要明白一件事,陆卫三是宗主的护卫,职责是保护宗主指定的对象,而不是你的护卫。宗主给他的命令,是‘暗中’保护你。‘暗中’两个字,你懂是什么意思吗?”
石寒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陆瑶思考。
“他却和你结伴而行,招摇过市。你一个连真元境乞丐都看不穿的废物,凭什么觉得能发现一个想要隐藏行踪的化丹境强者?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想过要隐藏。”
“一个暗卫,对宗主的命令阳奉阴违,公然违抗。虽然这件事是小事,也没有造成什么不良的后果,但这是态度问题。一个对宗主命令都敢打折扣的人,他的忠诚,值得怀疑。”
陆瑶呆呆地听着,这些话是她从未思考过的角度。
石寒没有理会她的反应,继续说下去。
“第二,论渎职。”
“暗卫的职责是什么?是排除主人身边的一切隐患。你的隐患是什么?是你那少得可怜的智商,和你那套自以为是的愚蠢想法。”
这句话说得毫不客气,陆瑶的脸色白了白,却不敢反驳。
“陆卫三明知道你愚蠢,明知道你那些想法会给你、给家族、给宗门带来麻烦,他却一味地纵容你,顺着你。你说什么,他都附和。你做什么蠢事,他都帮你。这和鼓励你犯蠢,有什么区别?”
“你的愚蠢,今天只是害死了一个想占你便宜的乞丐,明天就可能因为你看上某个魔道妖人,要死要活地把他带回宗门。你的愚蠢,未来可能给你的家族和宗门,带来灭顶之灾。”
“一个态度有问题,又严重渎职的暗卫,不杀,留着过年吗?”
石寒的话字字诛心,让她无法辩驳。
她想起了自己因为一个卖唱女,就逼着一个富商散尽家财,陆卫三当时就是出手打伤了富商的护卫。
她想起了自己在阴阳判府,不问缘由就指责那个矿工,陆卫三也是站在她这边。
过去所有让她觉得“被支持”、“被理解”的瞬间,此刻都变成了证明她愚蠢、证明陆卫三渎职的铁证。
石寒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继续补上最后一击。
“第三,论动机。”
“这一点,我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我怀疑,陆卫三有异心。”
陆瑶猛地抬起头。
“以陆卫三的实力和年纪,正值壮年,化丹境的修为,在任何一个中等宗门都能当上宗主。什么样的女人他得不到?为何偏偏要做你的舔狗?”
“你除了乾坤宗宗主女儿的身份和还算出色的样貌,一无是处。论心性,你幼稚可笑。论实力,你是个废物。若是他愿意,心性、实力远胜于你的女子,任他挑选。可他偏偏独宠你一人,对你百依百顺,将你惯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动机,以及他背后,是否还有其他图谋。”
石寒这一番无情且逻辑严密到了极点的剖析,沉重地打击着她。
它将陆瑶心中为陆卫三辩护的最后一点念想,将她过去二十多年里建立起来的、那套虚浮的价值观,将她那可笑的自尊和骄傲,彻底摧毁。
她一直以为陆卫三对她的好,是独一无二的真情。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想法,是先进的、正确的。
现在,一切都被掀开了。
原来那所谓的真情,可能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
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思想,在别人眼里,只是少得可怜的智商和愚蠢。
“噗通”一声。
陆瑶的身体一软,从炕上滑落,瘫坐在了地上。
她的眼神空洞,脸上再也没有了愤怒、委屈、仇恨,只剩下一种彻底的茫然和空洞。
她失魂落魄,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