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归途漫漫
飞机平稳降落在熟悉的国际机场跑道，发出沉闷的摩擦声。踏上祖国土地的那一刻，混合着汽车尾气、潮湿空气和隐约食物香气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晓和安曼却感受不到丝毫放松。那条来自未知号码、提及“清理者”的加密信息，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心头，提醒他们危机远未结束。
他们没有惊动任何媒体或粉丝（尽管“山海”的名声因古堡事件已悄然提升），通过特殊通道迅速离开机场，直接前往一家与“山海”有长期合作、保密性极强的私立医院。石磊被立刻送入加护病房，进行更全面和持续的监测与治疗。
医院的日子，在焦灼的等待与外界信息的不断涌入中缓慢流逝。林晓手臂的伤口逐渐愈合，但内心的创伤却难以平复。苏杭生死未卜的阴影，如同房间里一头沉默的巨兽，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安曼则几乎不眠不休，一方面监控着石磊的状况，另一方面利用一切手段，试图追踪那条警告信息的来源，并调查所谓的“清理者”，但对方如同幽灵，没有留下任何可追溯的痕迹。
孙炜和几位核心导师前来探望，看到三人（尤其是昏迷不醒的石磊）的惨状，都红了眼眶。孙炜更是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只是用力握着林晓的手，表达着后方的支持与担忧。林晓没有透露太多细节，只说是遭遇了极端商业势力的袭击。
外界关于“味觉风暴”的讨论仍在持续发酵。“山海轩”和学院的门槛几乎被前来探寻、采访或单纯表达支持的人踏破，但他们一律闭门谢客，挂出了“内部调整，暂停营业”的牌子。
在回国后的第十天，清晨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百叶窗，在石磊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晓正靠在椅背上小憩，忽然被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雏鸟初鸣般的呻吟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病床。
石磊的眼睫，正在轻轻地颤动。一下，两下……然后，那双紧闭了许久的眼睛，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他的眼神初时涣散、迷茫，没有焦点，仿佛从一个极其悠长而混乱的梦境中挣脱出来。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眼珠才极其缓慢地转动，看到了床边激动得几乎无法呼吸的林晓和闻讯冲进来的安曼。
“……林……主厨……？”他的声音干涩、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石磊！你醒了！”林晓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握住他冰凉的手。安曼也瞬间捂住了嘴，泪水夺眶而出。
石磊醒了。这无疑是黑暗中的第一道曙光。
然而，接下来的测试，却让这喜悦蒙上了一层复杂的阴影。
当林晓像以前一样，拿出熟悉的香料让他辨认时，石磊的反应不再是过去那种近乎本能般的精准。他需要更长时间去感受，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调动着某种生疏的能力。
“是……肉桂……”他最终说对了，但语气带着不确定，“但是……里面的那种……很暖很暖的甜……好像……淡了？还是……我记错了？”
他又尝试了其他几种气味。结果类似。他能辨认出基础特征，但那些构成其独特“灵魂”的、精微的层次感和情感联想，似乎变得模糊了，或者说……被“平均化”了。就像一幅曾经色彩浓烈、细节丰富的油画，在经历了暴风雨的冲刷后，虽然主体轮廓还在，但色彩褪去，变得柔和，却也失去了那份冲击力。
他的超级嗅觉，那曾经独一无二的天赋，似乎并未完全恢复，而是变成了一种……更接近普通人，却又比普通人更敏锐、更善于分析的一种“高阶”嗅觉。那场在“万味核心”中的残酷洗礼，强行“格式化”又经历了数据风暴的冲击，终究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逆的印记。
石磊得知了自己的变化，他沉默了很久，没有哭闹，也没有抱怨，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那双曾经清澈懵懂的眼睛里，似乎多了许多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复杂与沉淀。
“没关系，”他忽然轻声说，像是在安慰林晓和安曼，也像是在告诉自己，“以前……味道太吵了。现在……好像安静了一点。而且……”他努力地嗅了嗅空气中消毒水底下，隐约传来的、窗外青草的气息，“……好像……能闻到……更多……不一样的东西了。”
他失去了一部分极致的天赋，却似乎因此获得了一种更平和、更包容的感知方式。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林晓和安曼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他们救回了他的生命，却无法还给他完整的过去。但活着，并且以一种新的方式去感受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最大的希望。
就在这时，安曼的手机再次震动，又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弹出，内容比上一次更加令人不安：
“样本存活确认。‘清理者’已入境。目标：‘山海’，及其所有关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