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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城市在暴雨过后陷入短暂的沉寂。

路灯昏黄的光晕洒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

陆昭驱车回到公寓楼下时,雨又开始下了,细密如针,敲打着挡风玻璃。

他没有立刻下车。

手指仍搭在方向盘上,掌心残留着那片蓝鸢尾花瓣的触感——柔软、湿润,却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温柔。

它不该出现在那里,更不该出现在地下四十七米的废弃地铁支线中。

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是童年记忆里唯一未被火场吞噬的颜色。

而现在,它成了某种无声的宣告:有人走进了他的生活,悄无声息,却步步为营。

电梯上升的过程像是穿越一层层沉默的审查。

陆昭盯着楼层数字跳动,眼神冷得不像活人。

他知道,从那一刻起,自己不再只是调查者。

他的家,他的过去,甚至他对亲情最后一点私藏,都已被纳入对方的棋盘。

门锁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站在玄关,没有开灯,任黑暗将自己吞没。

呼吸放轻,脚步落地无声,像一头潜行的猎豹。

目光扫过每一寸熟悉的角落——鞋柜边缘无尘,地毯却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褶皱,边缘微微翘起,沾着一丝暗褐色的泥渍。

不是雨水带来的污迹。

这种泥土偏酸性,含沙量低,带有微量金属颗粒,与污水处理厂外围排水沟沉积物成分一致。

陆昭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那块泥痕。

心跳不快,但极重,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

他继续往里走。

客厅一切如常,沙发靠垫整齐,茶几上还放着他昨晚没喝完的咖啡杯。

可当他推开书房门时,瞳孔骤然收缩。

抽屉拉开了一条缝。

很细微,普通人不会注意。

但他记得清楚——离开前,最上层抽屉是完全闭合的,里面藏着父亲遗留案件笔记的复印件。

他缓缓拉开,纸张顺序没变,但边角有轻微摩擦痕迹,像是被人快速翻阅后匆忙归位。

电脑自动开机了,屏幕亮起瞬间,系统日志弹出一条记录:

【唤醒时间:凌晨3点12分,持续7分钟,来源:内部唤醒信号】

不是远程登录,也不是网络攻击。

是物理接触——有人亲手按下了主机按钮。

陆昭站在原地,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们不是来偷东西的。

他们是来“看”他的。

看他写了什么,想了什么,查到了多少。

甚至……想确认他是否已经察觉。

他转身冲进卧室,打开衣柜内侧隐藏的监控硬盘。

调取母亲老宅的实时回放。

画面静止了几秒,随即跳出一段凌晨拍摄的影像。

时间显示:凌晨2点48分。

镜头外墙上一道黑影轻巧翻入,动作流畅得不像常人,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

那人穿着连帽黑衣,面部遮掩,但在花园停留的几分钟里,曾停下脚步,俯身触摸那丛早已枯萎的蓝鸢尾根部。

然后,她摘下帽子,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

镜头分辨率有限,无法看清五官,但那个侧脸轮廓——微翘的下巴,额前一缕不服帖的碎发——让陆昭呼吸一滞。

林婉儿?

不可能。

十年前“红眼计划”失败后,所有实验体都被宣布死亡或失踪。

官方档案里,林婉儿是重度神经损伤患者,长期卧床,生理机能衰退,行动能力几近于零。

而眼前这个人,步伐稳健,反应敏捷,甚至能在复杂地形中精准规避监控盲区。

除非……

“守护指令。”陆昭喃喃出口,脑海中闪过记忆共鸣室里那段冰冷机械的声音,“服从才是进化。”

他忽然明白过来。

这不是逃逸,是释放。

她不是逃脱囚禁,而是完成了阶段性训练,被投放到真实环境中执行任务——而目标,正是他。

沈清接到电话赶来时,天还没亮。

她站在书房门口,听完陆昭的描述,脸色凝重得如同压着铅云。

小林远程接入数据库,将现场提取的泥渍样本与厂区地下通道脚印进行比对。

“匹配度98.6%。”小林声音紧绷,“鞋型特殊,属于‘步态矫正型减震软底靴’,主要用于神经系统受损患者的康复行走训练。市面上流通极少,主要供应给三家指定医疗机构。”

“也就是说,”沈清接过话,语气冷静却不容忽视,“这个穿黑衣的人,要么是医学背景出身,要么……本身就是接受过长期治疗的病人。”

她看向陆昭:“你说林婉儿一直被囚禁?可她的行动能力,远超预期。”

陆昭没回答。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张模糊的身影截图,脑海里反复回响记忆共鸣室终端上的文件夹名称——《继承者适配模拟·第十四轮》。

模拟什么?

不是复制记忆,而是重塑人格。

删减叛逆,强化忠诚;抹去怀疑,植入使命感。

他们要的不是一个替身,而是一个能自然靠近他、理解他、甚至替代他意志的“家人”。

所以才会送花。

所以才会留下纸条。

所以才会让他亲眼看到那段扭曲的记忆。

他们在测试他对“她”的反应阈值。

小林突然惊呼:“查到了!蓝鸢尾的货源!本市只有三家花店经营这个稀有品种,其中一家客户记录里有一条备注:‘每周二送至青松路17号,留名姐姐’。”

青松路17号。

陆母现居地。

陆昭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送货员信息被删了,”小林语速加快,“但支付记录的Ip地址追踪到了——源头位于城西废弃变电站,距离污水处理厂不到八百米。”

老赵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低沉而讽刺:“这不是监视,陆昭。这是服务。她在你家当‘隐形家人’。浇水、修剪、按时送花……你以为是回忆未散,其实是她在提醒你——我一直在。”

房间里一片死寂。

窗外雨声渐大,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问真相。

陆昭缓缓闭上眼。

母亲常说,蓝鸢尾是天空掉下来的一块梦。

可现在他终于明白,那不是梦。

那是警告。

是挑衅。

也是邀请。

他睁开眼时,眸底已无情绪波动,只剩一片冰封的决意。

而在他心中,一个问题悄然成形,冰冷而锋利:

如果她已经在身边看了这么久……

那今晚,谁在替我看家?

夜雨如注,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一道道幽暗的水帘。

陆昭的手指死死攥着方向盘,骨节泛白,仿佛要将它捏碎。

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来回摆动,却扫不去他眼底那层越来越浓的寒雾。

苏婧的宿舍还残留着一股陈旧的消毒水味,墙角堆着未拆封的方便面和几本翻烂的心理学教材——一个试图用知识掩饰恐惧的普通人。

她递出照片时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手机,眼神躲闪,像只被逼到墙角的老鼠。

可当那张蓝鸢尾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嘴唇微微颤抖,终于崩溃般吐出真相。

“她是‘红眼计划’最后的活体样本。”苏婧喃喃,“他们说她已经没有意识了……可那天夜里,她像幽灵一样穿过监控区。七秒,所有摄像头同时失联,就像系统主动为她让路。”

陆昭盯着那张偷拍的照片,呼吸一点点沉下去。

昏暗的走廊,斑驳的墙壁,少女穿着宽松的病号服,赤脚站在水泥地上,指尖轻柔地抚过墙上那幅涂鸦——一个男人牵着小男孩的手,线条稚嫩却用力,背后的字迹歪斜却清晰:“爸爸,我学会听话了。”

那是六岁那年的夏天,父亲办公室还在老刑侦支队三楼。

他偷偷拿了粉笔,在墙上画下自己最想要的画面:爸爸牵着他回家,天没黑,枪没响,火也没烧起来。

后来整栋楼在“11·23案”收网当晚被焚毁,连同所有证据、档案、记忆,一同埋进灰烬。

这幅画,从未存档,从未公开,甚至连母亲都不知道。

可现在,它出现在污水处理厂地下三层的废弃通道里,被一个“早已丧失行动能力”的女孩抚摸着,如同朝圣。

林婉儿不是逃出来的。

她是被送回来的。

而且,她知道他是谁。

更可怕的是——她知道自己该是谁。

电话接通时,陆昭努力压下声音里的裂痕,语气平稳得近乎虚假:“妈,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来送花?”

那一头是长久的静默,只有老旧挂钟滴答作响,像是某种倒计时。

然后,母亲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有个小姑娘,说是你同事派来的,帮我浇了花,还说……你不记得她了,但她一直记得你。”

空气骤然凝固。

陆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膜嗡鸣,仿佛有无数细针扎进颅骨。

他知道母亲不会撒谎,但她此刻的语气太轻、太柔,像面对一个久别重逢的孩子。

而就在那一瞬——

背景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滴”。

短促,冰冷,机械。

像是某种神经接口启动的提示音。

陆昭的喉咙收紧,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带着铁锈般的重量:“别让她碰任何东西——她不是来看花的,她是来认家的。”

话音落下,他猛地挂断电话,一脚踩下油门。

引擎咆哮着撕破雨幕,车身如利刃切开黑暗。

城市的灯火在他两侧飞速后退,化作模糊的光带,而前方,母亲的老宅隐匿在城郊的寂静之中,像一座等待开启的坟墓。

雨水打在车顶,噼啪作响,如同心跳。

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忽然停住。

片刻后,他点开家中智能系统的后台权限,调取门锁日志记录。

屏幕亮起,数据滚动。

【近七天内,检测到非绑定设备蓝牙信号靠近共三次】

【时间分别为:第7天 02:14 Am|第5天 03:08 Am|第2天 01:59 Am】

【设备型号未知,mAc地址加密,来源无法追踪】

陆昭盯着那串数字,眼神一点点冷至冰点。

她来过。

不止一次。

悄无声息,穿行于夜色,像呼吸一样自然。

而现在……她正在那里等他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