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下?”胤禛再大条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你先借此定下姝玥的婚事?”
宜修给了个“你说呢”的表情,“皇阿玛孙子孙女不少,等皇阿玛想起来姝玥的婚事,只怕不是要抚蒙就是要指婚,咱们可护不住孩子,倒不如提前筹谋。”
“大哥大嫂不疼雅丽茉、苏雅拉吗?可也只敢盼望能留下雅丽茉就行,为什么?不就是知晓老爷子的性子。”
倒不是说康熙真的不对儿子家的事儿上心,而是儿子太多,儿女们又给他生了许多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
他大致也就记得几个比较得宠的,再多的估计也就几面之缘。
姝玥,还真不在老爷子记挂范围之内。
若不提前筹谋,姝玥被指婚抚蒙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毕竟,需要和亲的塞外部落很多,而他的女儿们又只有那么些个,康熙每年都关注宗室格格,为什么?自然是选些选宗室里的格格去塞外抚蒙。
可光有宗室格格也不够,所以每个儿子府里,都得有女儿去蒙古,延续满蒙联姻。
胤禛沉吟片刻,叹了一声,“你思虑的是。”
姝玥是他第一个抱在怀里的孩子,第一次为人父的喜悦就来源于此,有的选的情况下,胤禛当然不愿意女儿远嫁。
但是……让他主动去求恩典免了女儿远嫁,也是不可能的。
不是不能求,而是求了会舍弃很多,其中一项,就是帝王的认可。
女儿他在意,但他有更大的志向,是女儿所不及的。
宜修的话语点醒了他,不去求,可以顺势而为嘛。
若八妹真的改了驸马人选,鄂伦岱舅舅总要安抚,他的女儿许给鄂伦岱舅舅的孙子,怎么不算安抚呢?
最妙的是,若时机合适,还可以借此为皇阿玛分忧。
姝玥的养母是表姐佟佳氏,把姝玥嫁去佟佳氏,还是表姐的侄子,鄂伦岱舅舅虽然会惋惜儿子没能娶个公主,但皇孙女下嫁也是荣耀。
还能进一步捆绑双方关系,彻底把鄂伦岱舅舅系在自己这条船上,亦能给郭罗玛法和岳兴阿卖个好。
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胤禛看了宜修一眼后问道:“八妹也愿意许岳兴阿?”
京城里想要尚主的人多了去了,真鄂伦岱的儿子没了机会,多的是人会凑上来。
岳兴阿优势明显,但怕是也架不住凑热闹的人多。
别到时候女儿没许出去,反倒坏了一桩婚事,平白惹来佟佳氏的不满。
“贵妃娘娘在呢,肉一定是烂在锅里的。”
要么不琢磨,一琢磨就瞎琢磨。
贵妃在呢,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八妹是一定会下嫁佟佳氏的。
这是孝懿皇后收养八妹时就定好了的路。
胤禛闻言心中一松,宜修抢先道:“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等十三弟问你岳兴阿为人如何,实话实说就行。其他的,就看八妹和敏嫔了。”
敏嫔两个女儿,只有八妹有机会留京,必然会让女儿十全十美,就鄂伦岱福晋干的蠢事,敏嫔是决计容不了的。
而宜修要的很多,八妹和姝玥的婚事,不过是由头,借此多进宫探望罢了。
真正的东风还没有来,等温宪和荣恪有孕,杀局就该显了。
眼下要忙的,还是雅丽茉的及笄礼和女学堂之事,等敏嫔有了动作,她再进宫帮衬也不迟。
雅丽茉貌美,苏雅拉明媚,一个是春日桃李,一个是初夏玉兰,一浓一淡,相得益彰。
宜修和八福晋日日去直郡王府,安排奴婢们改了两个孩子的闺房。
先前府里没正式操持府务的大人,两个孩子挑起管家的担子,闺房里头毫无一丝一毫少女的活泼。
八福晋越看越加凛然,将五彩螺钿漆的花好月圆屏风、多布水晶帘等给安置上,又照着京城最时兴的样式给两人做了几套衣裳。
“不错,这件绯红色的很好。”宜修看了看,最后定了绯红鸾鸟展翅旗装,让雅丽茉在三月末及笄那日穿上,又安排了绣女给苏雅拉定做了一套芍药红旗装。
一碗水,总要端平。
苏雅拉怕是难留京了,更不能忽视。
三月二十九这日,直郡王府的正厅早摆得齐整,奏乐声不绝于耳,两侧列着八盏盘龙宫灯,映得满厅亮堂。
雅丽茉穿着绯红鸾鸟展翅旗装,立在案前,鬓边暂簪着支素银簪,等着及笄的吉时。
吉时一到,裕亲王太福晋西鲁克氏手持缁布冠上前,动作稳当:“雅丽茉,往后要敬慎持躬。”
话音落,将金簪轻轻别在她发间。
恭亲王太福晋马氏跟着捧上金冠,笑道:“日后,愿你明辨是非,扶持家宅。”
雅丽茉跪地向长辈磕头,声音清亮:“谢二位玛嬷。”
及笄礼罢,宜修让八福晋搀着大福晋,自己引着女眷一一入席。
紫檀木圆桌摆满了宴席,鹿肉炖得酥烂,狍子脯切得薄如纸,还有刚蒸好的奶黄饽饽,冒着热气。
宜修与八福晋分坐大福晋两侧,正低声说着女学堂的安排,忽闻一道苍老的女声袭来,“两位福晋办女学堂,不教女红不习礼,倒教些四书骑射,这是要把格格们教成‘男儿汉’?”
“可不是,却是有些失了体统。”
满厅瞬间静了半拍。
宜修睇了一眼开口说话之人,年老妇人穿着湖青团寿缎袍,样貌不算出众,却坐在主座上位,仅次于两位太福晋。
颇为眼生。
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人的身份——康熙的乳娘之一,瓜尔佳氏,董鄂·噶礼的额娘奉圣夫人。
瓜尔佳氏凭着帝王的敬重,素来在京中横着走。因着康熙敬重,往日宜修等皇家福晋见了,都是执晚辈礼,给足了体面。
没想到,却养大这奴才的心!
另一位接话的,是阿灵阿福晋。
“两位福晋,今儿是大侄女的及笄礼,即便有什么不妥,也该换个场合说。”
宜修长眸微狭,眼神凌冽,语气威严“还是说,两位好大的规矩,不认识这地界?亦或者,认识,却是故意的,觉得皇家格格的及笄礼不值一提?本福晋一时分不清这里究竟是您二位府上,还是王府了?”
此刻,即便康熙在场给乳娘撑腰,宜修也得驳两句。
你一个爱新觉罗家的奴才,得了提点才有两分体面,说话竟然这般张狂不客气。
哼,奴大欺主上了呵!
西鲁克氏亦是脸色微沉,瓜尔佳氏依旧端着茶盏,悠悠道:“老奴本是来贺喜的,却听说京里起了些闲话,不得不开口说一句,提点下晚辈,行事要慎重。”
八福晋攥紧了帕子,正要开口,被宜修用眼神按住,目光转向两位太福晋,让她沉住气。
和瓜尔佳氏争高低没意思,有些话她们可以提,有些话自有别人说,不急。
刚刚那三句话已经摆明了立场,没必要再亲力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