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墒星。某个不知名的小墓地。
一身黑衣的埃里奥斯沉默地站在一座坟前,墓碑很简洁,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刻着名字和生卒年月——米拉。这位佩迪塔星区的首任总理,最终安息在了她为之奋斗一生的土地上。
没有随从,没有仪仗,只有他一个人。他甚至没有穿那身威严的战帅动力甲,只是一袭简单的黑色便装,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战场杀伐之气,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寂寥。
他站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块冰冷的石碑。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下巢肮脏的房间里,那个眼神倔强、敢于和他讨价还价的女孩;建设初期,那个雷厉风行、将他的蓝图一点点变为现实的得力干将;星区稳定后,那个偶尔会带着家乡小食来“慰问”他、抱怨他工作太拼的老友……
时光荏苒,曾经一起从泥泞中挣扎出来的人,终究还是有人先走了。
埃里奥斯缓缓蹲下身,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拂去墓碑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与他平日形象不符的温柔。
“你说你……走那么急干嘛。”他低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在对墓碑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
谢谢她在他还是个新人领主,对治理手忙脚乱(至少表面上是)时,撑起了最初的行政框架;谢谢她在无数个艰难的时刻,选择相信他那些看似异想天开的计划;谢谢她……让他在这陌生的时空里,少了几分孤独。
他知道米拉的身体状况一直不算太好,早年下巢的艰辛生活透支了她的健康。他也曾动用过佩迪塔最先进的医疗技术,甚至悄悄用灵能为她梳理过身体,但有些损伤是根深蒂固的,非人力所能逆转。
葬礼那天,他没能来。他坐在泰拉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里,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关乎整个帝国运转的文件。他只能在那短暂的沉默中,将一缕纯净的灵能化为无声的送别,确保她的灵魂归处宁静,不受玷污。
这或许是他作为战帅,作为原体,唯一能为自己这位老友做的、最后的一件事。
“这边一切都好。”埃里奥斯继续低声说着,仿佛在汇报工作,“星区运转正常,比以前更繁华了。你制定的那些条例,大部分还在用……虽然我改了不少。”他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带着点怀念,也带着点苦涩。
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在他脚边打着旋。
他又沉默了片刻,最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用当地某种坚韧植物编织而成的护身符,样式很普通,是珀墒星民间常见的那种,据说能保佑平安,驱散厄运。这是很多年前,米拉在一次视察民间工坊后,顺手带给他的,半开玩笑地说:“领主大人,戴着这个,祝您平安。”
他一直留着,没戴过,但也没丢。
他将这枚小小的护身符,轻轻放在了墓碑前。
“你是安稳了……我们这些活着的还要奔命啊。”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墓碑,“好好睡一觉吧……指不定哪天我就抓壮丁了。”
说完,他转过身,没有再回头,沿着来时的路缓缓离去。黑色的身影在墓园稀疏的林木间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
只有那枚小小的护身符,静静地躺在墓碑前,几不可察震颤了几下。好似是在抗议……
过了不知多久,一个穿着星区行政官员服饰、头发花白的老人,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到米拉的墓前。他是米拉曾经的副手,如今也已退休。他习惯性地定期来看看老上司。
当他看到墓碑前那枚崭新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护身符时,愣了一下。他弯腰,小心地将其拾起,入手却感到一阵奇异的温润,仿佛这普通的植物编织物内蕴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这是……”老人皱起眉头,仔细端详着护身符,他隐约觉得这样式有些眼熟,似乎在很多年前见过。
“爷爷,这是什么呀?”旁边的年轻人好奇地问。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深深的感慨。他轻轻将护身符放回原处,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是一位……故人。”老人直起身,望着埃里奥斯离去的方向,喃喃道,“一位忙得连告别都来不及的故人,留下的……念想。”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孙子的肩膀:“走吧,让总理……好好休息。”
一老一少缓缓离去。墓园再次恢复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