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四年的寒冬,似乎将战火也冻结了片刻。
然而陈留府衙内的谋划,却比炉火更加炽热。
当曹操主力悄然南下的消息被确认后,蔡琰召集了核心幕僚,商讨下一步方略。
徐庶首先开口,他目光锐利,显然已深思熟虑:
“主公,曹操南下豫州,于我而言,确是喘息之机。然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吕布虽暂为盟友,据有兖州大部,其性如豺狼,反复无常。“
”今日可因利而合,他日亦可因利而叛。且其势力若在兖州坐大,必成我心腹之患,甚至可能阻碍我等未来与河北的联络。”
蔡琰微微颔首:“元直所言极是。吕布,确非长久之盟。然其势正盛,又有陈宫辅佐,急切间难以图之。莫非元直已有良策?”
徐庶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吕布控制的区域:
“强攻自然不可取,但可智取。吕布麾下,并非铁板一块。张辽将军深明大义,与我有旧约,此其一。其二,吕布与陈宫之间,亦非毫无间隙。吕布刚愎,常不纳陈宫忠言。我等可暗中运作,加深其内部矛盾。”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重要的是,可诱使其与周边势力冲突,消耗其实力。例如,曹操虽南下,但其留守的于禁、乐进部,依旧扼守要地。“
”可设法制造摩擦,令吕布觉得曹军留守部队是其扩张的阻碍,诱其主动攻击。两虎相斗,无论胜负,吕布兵力必损。“
”届时,我军再以调停或援助之名介入,或可从中取利,甚至……伺机收回部分原本属于兖州,如今被吕布占据,且与我东郡接壤的城池。”
郭嘉抚掌轻笑,补充道:
“元直此计大善!驱虎吞狼,坐收渔利。此外,还可利用经济手段。吕布占据之地多经战乱,粮草必然短缺。我军可控制粮草贸易,抬高粮价,或是以粮草为条件,换取其境内的某些便利,乃至……情报。”
蔡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此计若能成功,便可兵不血刃地削弱吕布,甚至从中攫取利益。
她看向徐庶:“此计甚妙,具体如何施行,还需元直与奉孝细细筹划。”
徐庶点头领命,随即话锋一转,手指地图猛地向上移动,直指河北:
“主公,另一件亟待谋划之事,在于河北!袁绍围攻公孙瓒已近一年,易京危如累卵。根据最新情报,公孙瓒外援断绝,城内粮草将尽,破城只怕就在今冬明春!”
赵云闻言,神色一凛:“公孙瓒若亡,袁绍尽得幽州,一统河北,其下一步,必是挥师南下!届时,首当其冲的便是与其有旧怨的曹操,以及……地处中原要冲的我们!”
“子龙将军所言甚是。”
徐庶语气凝重,“袁绍势大,若使其毫无阻碍地统一河北,整合四州之力南下,天下几无人可挡。必须设法延缓其步伐,为我等争取更多时间!”
郭嘉眼中精光闪烁:“元直之意,是支援公孙瓒?”
“正是!”徐庶斩钉截铁道,“无需多,但需精!可派遣小股精锐部队,伪装成流民或商队,携带少量但关键的物资,如疗伤药材、箭簇、乃至少许精良兵刃,设法突破袁绍封锁线,送入易京。“
”此举并非指望能助公孙瓒反败为胜,而是向易京守军表明,他们并非完全孤立无援,以此激励其士气,延长坚守时间!”
他看向赵云:“此事非胆大心细、武艺高强之辈不可为。若能有一位精通骑射、善于长途奔袭的将领率领,成功率将大增。”
赵云立刻会意,抱拳道:“末将愿往!只需精骑三百,定设法将物资送入易京!”
蔡琰有些犹豫:“子龙亲自前往?风险是否太大?且袁绍势大,若被发现……”
郭嘉却道:“主公,此计可行。子龙之勇,天下罕有,纵使事有不谐,突围亦非难事。且正因其身份重要,方能显示我方的决心,更能激励公孙守军。“
”此举意义,更在于向天下表明,我陈留不畏袁绍之势,敢于在关键时刻出手!此乃政治之姿,意义非凡。”
他进一步分析:“若能因此延缓袁绍统一河北哪怕半年,其南下步伐受阻,曹操在豫州的发展便少了一层北顾之忧,可能更专注于南方,与刘表、袁术的冲突便会加剧。而曹操与南方势力纠缠越深,于我则越有利!此乃一举多得!”
蔡琰沉思片刻,深知此中风险与机遇并存。
最终,她下定决心:“好!便依元直、奉孝之策!双管齐下!”
她看向徐庶和郭嘉:“离间、削弱吕布之事,由奉孝、元直全权负责,韩冲及其麾下细作听候调遣。”
“子龙,”她又看向赵云,“精选三百熟悉河北地形的幽并健儿,备齐所需物资,由你亲自统领,十日后出发,北上易京!务必……活着回来!”
“末将领命!必不辱使命!”赵云慨然应诺,眼中燃烧着使命感的火焰。
计议已定,陈留这台精密的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针对吕布的行动悄然展开。
数日后,吕布军与于禁部之间,接连发生了几起“意外”的巡逻队冲突,双方互有伤亡。
同时,陈留的细作在吕布控制的区域散布谣言,称于禁部得到曹操密令,正准备联合东郡的陈留军,东西夹击吕布。
尽管陈宫极力劝谏吕布保持冷静,但生性多疑且暴躁的吕布,在接连的“挑衅”和谣言下,怒火渐炽,开始向鄄城前线增兵,局势再度紧张起来。
而在陈留城内,赵云则秘密挑选了三百精锐骑兵。
这些骑兵大多来自幽、并边地,熟悉北方气候与地形,骑射精湛。
他们换上了破旧的衣物,将精良的兵甲和准备好的粮草,药材、箭簇等物资巧妙地藏在运货的大车夹层中,伪装成一支试图冒险穿过战区,前往河北贩运皮货的商队。
临行前夜,蔡琰亲自为赵云送行。
“子龙,此行凶险,万事小心。物资能否送到尚在其次,你与这三百儿郎,务必平安归来。”
蔡琰看着眼前白袍银甲的将领,郑重嘱托。
赵云抱拳,目光坚定:“主公放心,云省得。定不负重托!”
次日拂晓,这支特殊的“商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陈留城,迎着凛冽的寒风,向北而去,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蔡琰站在城头,远眺北方,心中默默计算。
郭嘉站在她身侧,轻声道:“棋子已落,接下来,便是静观其变了。冀州雪原,或许将因我等这步闲棋,而生出些许变数。”
北风呼啸,卷起千堆雪,也卷动着天下棋局中,那愈发扑朔迷离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