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郡的烽火与北疆的阴云，如同两条毒蛇，缠绕在彭城朝廷的脖颈之上。
东西两线同时传来的告急文书，让麟德殿内的空气几乎凝固。
曹操的狠辣与果决，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
“好一个曹孟德！尽全力搏益州！”
庞统看着地图，声音带着一丝挫败后的震惊。
张合、徐晃的奇兵虽已暂时隐匿，但其造成的破坏与恐慌已然播下，刘备在益州陷入了进退维谷的泥潭。
而轲比能的大举南下，更是将北疆推向了全面战争的边缘。
“主公，吕布再次求援，言辞激烈，若朝廷再无实质支持，他恐难以支撑，并州若有失，则河北震动！”
徐庶语气急促。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却锐利地扫过中原腹地：
“曹操主力西移，重兵布防关中，其豫州、兖州边境看似严密，实则……兵力已虚！
他算准我军被益州、北疆牵制，无力东顾。
此乃千载良机！”
蔡琰端坐于上，脑海中前世今生的记忆与眼前的危局激烈碰撞。
曹操此举，是典型的战略冒险，放弃难以坚守的东部突出部，集中力量夺取西部战略高地。
历史上，他屡次行险，官渡、赤壁……这一次，他瞄准了益州。
“他想断尾求生，我便斩其尾，看他还如何鲸吞！”
蔡琰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被激发到极致的决断，
“他不是认为我朝无力东顾吗？那便打给他看！”
“传令！”
她猛地站起身，语速快如疾风。
“第一，北疆！准吕布所请，加其‘使持节’，督幽、并二州诸军事！
开放府库，增拨粮秣军械，尤其是……调拨三百具‘神火罐’与五十架‘喷火弩’予其军前使用！
告诉吕布，朝廷予其全权，望其不负所望，若能大破轲比能，不吝王爵之封！”
此令一出，连诸葛亮都微微动容。
这几乎是放开了对吕布的最后一道束缚，并将可怕的“神火”利器交予其手。
风险巨大，但也是目前唯一能快速稳定北疆，甚至可能重创轲比能的方法。
“第二，西线！八百里加急传令刘备、黄权、张任！巴郡之乱，乃癣疥之疾，信其必能平定。
朝廷已严令荆州全力保障其后勤。
令其稳守葭萌关、白帝城，清剿境内曹军残部，安抚士民，无明令，不得擅自与张鲁或曹军主力决战！
固守，即是胜利！”
这是要刘备在益州采取守势，拖住曹操的部分精力，同时避免其因冒进而遭受更大损失或被曹操离间计所乘。
“第三，东线！”
蔡琰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豫州之地，
“令张飞为主将，徐晃为副，尽起兖州、青徐精锐，合计步骑八万，对外宣称二十万，以雷霆之势，南下豫州！
目标——谯郡、颍川！
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朝廷的旗帜，插满豫州全境！”
这是一记凶悍无比的回马枪！
趁曹操主力西顾，后方空虚之际，直捣其曾经的核心腹地！
“第四，水师黄忠所部，沿淮水西进，策应张飞主力，切断豫州与淮南联系，阻挠可能的曹军援兵！”
“第五，格物院、工曹、户曹，全力运转，保障东线大军一切所需！尤其是‘神火罐’，优先供应东线！”
一条条指令，如同战鼓擂响，将朝廷这架战争机器的潜力激发到极致。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曹操无法迅速拿下益州，赌的是吕布能在北疆顶住甚至击败轲比能，赌的是张飞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豫州！
章武四年的初冬，战争的焦点骤然东移。
张飞、徐晃率领的朝廷大军，如同出柙猛虎，自兖州呼啸南下。
曹操留在豫州的守军，多为新附之兵或郡国兵，面对朝廷精锐的猛攻和那种传闻中“水泼不灭”的“神火”打击，士气迅速崩溃。
谯郡（曹操老家）数日即下，守将弃城而逃。
颍川郡防御本就不固，在徐晃这个老将的猛攻下，抵抗了不到半月便陷落。
朝廷大军所到之处，几乎传檄而定，许多县城望风归附。
短短一月之内，豫州大部已飘起章武旗帜。
战事刚起，消息传至长安，曹操脸色铁青，却并未如外界预料般暴怒。
他盯着地图上迅速变色的豫州区域，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痛惜，更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豫州……暂且寄存在蔡琰那里。”
他声音低沉，“文若（荀彧），加快对益州的攻势！
告诉张合、徐晃，不必再隐藏了，给朕狠狠地打，搅得越乱越好！
传令夏侯渊，猛攻马超！
再令张鲁，不惜代价，给朕拿下葭萌关！”
他这是要孤注一掷，以东部豫州的暂时失陷为代价，换取西部益州的彻底鲸吞！
他断定，只要拿下益州，整合其资源人口，未来卷土重来，收复豫州乃至整个中原，都并非难事。
就在张飞横扫豫州之际，北疆的战事也进入了白热化。
得到了朝廷“全权”和“神火”支持的吕布，如同被解开了所有锁链的凶兽。
他不再拘泥于城池防守，而是亲率并州狼骑及其收服的鲜卑仆从军，主动出塞寻求与轲比能主力决战。
在燕然山南麓的广袤草原上，两支庞大的骑兵军团轰然对撞。
吕布身先士卒，方天画戟所向披靡，其个人武勇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朝廷提供的“神火罐”与“喷火弩”，更是在关键时刻起到了扭转战局的作用。
当轲比能的精锐骑兵发起集团冲锋时，数百个拖着黑烟、燃烧着幽蓝火焰的陶罐被投石机和弩车抛射而出，落入密集的骑兵阵中，瞬间引发了一片混乱与惨嚎。
黏稠的火焰附着在人马身上，扑之不灭，胡骑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器，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吕布抓住战机，率领骑兵发动反冲锋，一举凿穿了轲比能的中军！
鲜卑大军溃败，轲比能本人仅率少数亲卫狼狈逃窜。
此战，吕布斩首数万，俘获牛羊马匹无数，声威震彻草原！
素利、弥加等归附部落更是死心塌地，尊其为“可汗”般的存在。
捷报传回彭城，朝野振奋！
北疆的巨大威胁，似乎被吕布这头猛虎以一己之力暂时扑灭。
然而，西线的局势却不容乐观。
尽管朝廷严令固守，但曹操在益州的投入远超想象。
张合、徐晃的奇兵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袭扰刘备后勤。
张鲁在汉中的攻势也异常猛烈。
刘备与黄权、张任之间，因流言和战事不利，信任裂痕逐渐扩大。
益州的争夺，陷入了残酷的消耗战和僵持阶段。
与此同时，吕布在北疆的空前胜利，让他在朝廷内的声望和影响力达到了顶点。
他那“使持节、督幽并二州诸军事”的头衔，加上收服的数万胡骑，使其成为了一个几乎半独立的庞大势力。
如何安抚、或者说控制这头功高震主的“飞将”，成为了比应对曹操更为紧迫的难题。
在此背景下，那沉寂许久的“联姻”之议，再次被某些有心人小心翼翼地提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目标不再是笼络吕布，而是……
“主公，”一位蔡氏老臣在私下面见蔡琰时，委婉进言，
“吕将军立此不世之功，威加海内，然其性刚猛，非人臣所能久制。
主公春秋正盛，中宫久虚，国本不固……或可……效光武故事，纳英雄以安天下……”
意思再明显不过，希望蔡琰能以婚姻形式，亲自“收纳”吕布这头猛虎，使其从一方诸侯，彻底转变为皇权的一部分。
蔡琰闻言，沉默良久。
窗外的寒风呼啸，吹动着殿内的烛火，明明灭灭，映照着她复杂难明的面容。
个人的情感，王朝的霸业，内部的稳定，外部的征伐……这一切，再次交织在一起，逼她做出抉择。
吕布的捷报与求功的奏表，曹操在益州不肯罢休的攻势，刘备那边传来的日益焦灼的战报，还有朝堂上下那暗流涌动的联姻之声……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大殿，望向西方那依旧被战火笼罩的益州，以及北方那片刚刚被吕布用血与火“平定”的广袤草原。
断尾之痛，曹操能忍。
鲸吞之志，曹操未熄。
而自己这边，刚刚吞下的豫州需要消化，威震北疆的吕布需要安置，僵持不下的益州需要破局……
这个冬天，注定不会平静。
下一个决定，或许将真正决定这个新生朝廷的命运，是走向鼎盛，还是……步入深渊。
蔡琰轻轻握紧了袖中的那枚玉佩，冰凉的触感传来，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
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