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城外,皇家銮驾仪仗浩浩荡荡,旌旗蔽日,鼓乐喧天,沿着官道缓缓向凤阳方向行进。
洪武皇帝朱元璋与马皇后端坐于玉辂凤辇之中,接受着沿途官吏百姓的跪拜与山呼,威仪赫赫,一切看似按部就班,顺利非常。
然而,就在这盛大的出行背后,紫禁城内,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正悄然搅动着本就暗流汹涌的朝局。
午门之外,太子朱标率领留守的秦王、晋王、燕王、周王以及以中书省左丞相胡惟庸为首的一众文武重臣。
久久跪伏在地,直至皇帝的銮驾仪仗消失在远方官道的烟尘之中,才在礼官的唱喏下缓缓起身。
朱标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望着父母远去的方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正准备转身对诸位王弟和大臣们说几句稳定人心的话,然后返回东宫处理积压的政务。
就在这时,一名东宫的管事太监,脸色煞白,脚步踉跄,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宫门内冲了出来,也顾不得礼仪,径直扑到朱标面前,带着哭腔尖声禀报道:
“殿下!殿下!不好了!太子妃殿下……太子妃殿下她……方才在宫中突然腹痛不止,见了红!太医……太医说是……是小产的征兆啊!”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在送行的人群中炸开!
“什么?!”
“太子妃小产?!”
“这……这如何是好?!”
诸位王爷和文武大臣们顿时哗然,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知所措。
常氏贤德淑良,深得帝后喜爱,更是太子正妃,腹中的皇嗣何等金贵!
在此陛下皇后刚刚离京、太子即将监国的重要关头,竟然发生如此不幸之事,这简直是塌天之祸!
而最受冲击的,莫过于太子朱标本人。
只见朱标在听到消息的瞬间,身形猛地一晃,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伸手指着那太监,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紧接着,他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大哥!”
“太子殿下!”
“快扶住殿下!”
站在他身旁的燕王朱棣和晋王朱棡反应最快,连忙一左一右抢上前,扶住了险些栽倒在地的朱标。
只见朱标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竟是急火攻心,晕厥了过去!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朱棣一边扶着兄长,一边厉声喝道,脸色凝重无比。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王爷们围着昏迷的太子焦急呼唤,大臣们则惊慌失措,交头接耳。
昨日早朝,陛下才当众宣布由太子监国理政,胡惟庸辅政。
这监国第一天,太子妃就小产,太子本人更是受刺激晕倒!
这……这朝政该如何运转?国家大事该如何决断?
就在这一片混乱、群龙无首之际,一个人的身影站了出来。
只见中书省左丞相胡惟庸,迅速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脸色沉凝,但眼神深处却闪过异样光芒。
快步走到人群中央,先是对扶着朱标的朱棣和朱棡沉声道:
“二位殿下,当务之急是先将太子殿下送回东宫,速请太医诊治!”
接着,转过身,面向惶惶不安的文武百官,提高了声音,语气沉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诸位同僚!稍安勿躁!陛下与娘娘圣驾甫离,太子殿下突遭变故,此乃国家不幸!然,国不可一日无主,政不可一日不行!”
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陛下离京前,明旨由太子殿下监国,命本相辅政。”
“如今太子殿下需静养,无法理政。在此非常之时,我等臣工,更应恪尽职守,稳定朝局,以安陛下、娘娘及太子殿下之心!”
顿了顿,声音愈发威严:“自即日起,各部院衙门,一切政务如常运转,各司其职,不得懈怠!”
“若有紧要事务,皆先报于中书省,由本相会同相关部堂官员暂行商议决断,待太子殿下康复后,再行禀报!”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诸位当以国事为重!”
胡惟庸的这一番话,条理清晰,措辞得当,既安抚了人心,又明确了自己在权力真空期的主导地位。
慌乱的大臣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躬身应道:“谨遵丞相钧旨!”
很快,在胡惟庸的指挥下,昏迷的朱标被小心翼翼地抬回了东宫,太医院的所有当值太医都被火速召往东宫会诊。
诸位王爷也跟随前往东宫探视。百官则在胡惟庸的吩咐下,各自返回衙门办公。
表面上看,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被精明干练的胡丞相迅速稳定了下来。皇城内外,很快恢复了秩序。
然而,回到中书省政事堂的胡惟庸,独自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眉头却紧紧锁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并没有因为轻易获得了“暂行决断”的大权而感到丝毫喜悦,反而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疑虑。
“太子妃早不小产,晚不小产,偏偏在陛下离京、太子监国这个节骨眼上小产……”
“太子殿下一向仁厚稳重,虽夫妻情深,但竟至于急晕过去?”
“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
胡惟庸浸淫官场数十年,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其政治嗅觉何其敏锐!
绝不相信这仅仅是一场意外。隐隐感觉到,这背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仿佛是在……故意创造一个他能够独揽大权的局面?
陛下此举,意欲何为?是试探?是陷阱?还是……另有深意?
胡惟庸越想越觉得心惊。深知洪武皇帝朱元璋的雄才多疑和手段狠辣。
皇帝离京,却留下一个看似唾手可得的权力诱饵,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胡惟庸在心中默念,眼神变得愈发警惕和深邃。
“越是看似顺利,越可能暗藏杀机!陛下啊陛下,您这盘棋,下得可真够深的……”
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巍峨的宫墙,心中已然下定决心:
“在此非常时期,绝不能得意忘形,更不能轻举妄动!必须更加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一切政务,皆按章办理,绝不授人以柄!”
“同时,要加派人手,严密监控京中一切动向,尤其是东宫和那几位王爷的动静!”
“我倒要看看,这潭水底下,究竟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