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五的晚上,突如其来的暴雨袭击了城市。电闪雷鸣,雨水像是从天上倒下来一般,砸在花店的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洛兮提前关了店,却因雨势太大,被困在了店里。
他坐在窗边的工作台前,听着外面的风雨声,有些担心地看了看门口。徐砚深下午发消息说晚上有个学术讨论会,这个天气,不知道他会不会被影响。
手机响起,是徐砚深的视频通话请求。洛兮连忙接起。
屏幕那端是徐砚深的车内视角,雨刷器疯狂地左右摆动,前方视线模糊不清。
“还在店里?”徐砚深的声音透过杂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嗯,雨太大了,等小点再回去。”洛兮看着屏幕里他专注开车的侧脸,“你结束了?路上小心。”
“嗯。我过来接你。”
洛兮想说他可以自己打车,但看着窗外骇人的雨势,又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徐砚深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雷声轰鸣,偶尔有闪电划破夜空,将店内照得一片惨白。洛兮不是害怕,但在这种极端天气里独自一人,难免有些心绪不宁。
大约四十分钟后,花店的门被推开,带着一身湿冷水汽的徐砚深走了进来。他的头发和肩头都被雨水打湿了,裤脚也沾着泥点,看起来有些狼狈,但眼神依旧沉稳。
“等久了。”他走到洛兮面前,带来一股室外的凉意。
洛兮摇摇头,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干毛巾递给他:“路上很难开吧?”
“能见度低,车速慢。”徐砚深简单概括,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洛兮敏锐地注意到,他擦左手的动作似乎不太自然。
“你的手怎么了?”洛兮抓住他的手腕。
徐砚深动作一顿,试图收回手:“没事。”
洛兮不由分说地卷起他的衬衫袖子,倒吸一口冷气。他的左手小臂上,有一道明显的红肿擦痕,边缘甚至渗着血丝。
“怎么弄的?”洛兮的声音带着急切。
“下车的时候没注意,被路边歪倒的共享单车刮了一下。”徐砚深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洛兮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又看看他被雨水打湿的、略显苍白的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这个总是冷静自持、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原来也会受伤,也会露出这种近乎脆弱的疲惫神态。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去柜子里拿出医药箱,拉着徐砚深坐下,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伤口、消毒、贴上创可贴。他的动作很轻,很专注。
徐砚深安静地看着他低垂的睫毛,感受着他指尖轻柔的触碰。窗外的风雨声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店内温暖的灯光和眼前人细致的照料。
“洛兮。”他低声唤他。
“嗯?”洛兮抬头。
“谢谢。”徐砚深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这一刻,洛兮清晰地感觉到,他们之间那层由不同世界筑起的、最后的薄冰,也在这雨夜的相互依赖与关怀中,彻底消融了。
徐砚深要去邻市参加一个为期两天的学术研讨会。出发前一夜,他状似随意地问洛兮:“研讨会地点附近有个不错的植物园,有兴趣去看看吗?”
这几乎是一个明确的同行邀请了。洛兮的心跳快了几拍,看着徐砚深看似平静无波的脸,点了点头:“好啊。”
于是,洛兮以“家属”的身份(徐砚深原话是“随行人员”,但洛兮私下里更愿意理解为前者),第一次踏入了徐砚深纯粹的学术圈。
研讨会本身对洛兮来说是晦涩难懂的,满眼的公式、模型和术语让他仿佛在听天书。但他安静地坐在会场后排,看着台上那个穿着合体西装、用流利的英语自信沉稳地作报告的徐砚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
工作中的徐砚深,散发着一种极具吸引力的智力光芒,严谨、锐利,是那个领域里当之无愧的佼佼者。这与花店里陪他聊天、帮他搬花、甚至有些笨拙地表达关心的徐砚深,像是同一个人截然不同的两面,却都同样让洛兮着迷。
茶歇期间,徐砚深的同事和学生们好奇地打量着洛兮。有相熟的老教授笑着打趣:“徐教授,这位是?”
徐砚深十分自然地揽过洛兮的肩膀,介绍道:“洛兮,我的朋友。”他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无声花语’花艺工作室的主理人,校庆的花艺布置就是他完成的。”
他没有用更亲密的词汇,但那个揽肩的动作和语气里的熟稔,已经说明了一切。众人露出了然和善意的笑容。
洛兮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安心。徐砚深在用他的方式,将他正式引入他的生活圈。
第二天,徐砚深果然抽空陪洛兮去了那个植物园。没有了学术会议的紧张氛围,两人像普通情侣一样,在郁郁葱葱的植物间漫步。徐砚深甚至尝试用他有限的植物学知识给洛兮做讲解,虽然偶尔会混淆科属,但态度极其认真。
洛兮看着他努力在自己领域外“表现”的样子,觉得比听他作学术报告时还要心动。
回程的高铁上,洛兮靠着徐砚深的肩膀睡着了。徐砚深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然后拿出平板,继续处理工作,动作轻缓。
阳光透过车窗,勾勒出依偎的身影。
洛兮在半梦半醒间想,融入对方的世界,或许并不需要完全理解那些深奥的知识,只需要像这样,被安稳地接纳,被郑重地介绍,被允许参与他生活的每一个片段,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