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提示还亮着，那行字像钉子一样扎在老夫子眼里：“他们动手了。”
他没动。
手指悬在半空，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卡住了。刚才那股冲劲——要立刻反击、要马上部署、要把所有漏洞封死的冲动——突然被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压了下来。
这不只是技术战，也不是一场简单的商业博弈。这是消耗，是拖着所有人往下坠的泥潭。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终端不断滚动的数据流上，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暗河。
门开了。
不是敲，也不是轻轻推，是直接拉开，带着一股风。
陈小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封面盖着红章，边角微微卷起，像是刚从某个紧急通道里抢出来的。
“我已经和财务总监通了电话。”她把文件放在桌上，声音不高，也不低，刚好能穿透会议室里的安静，“特殊通道开启，你需要什么资源，现在就能调动。”
老夫子抬头看她。
她站得笔直，外套还没脱，包也没放下，显然是刚忙完外面的事就直接过来了。眼神不闪，也不躲，就这么看着他。
“我不是来添乱的。”她说，“我是来站你这边的。”
大番薯正低头研究手机拍照模式，听到这话猛地抬头，嘴巴微张，像看见一只企鹅突然开始打篮球。
秦先生也停下了手里的操作，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圈，最后默默低头继续盯屏幕，嘴角却悄悄翘了一下。
老夫子没说话。
他想说点什么，比如“这太危险”，比如“你没必要卷进来”，比如“让我一个人扛就行”。这些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可等到了嘴边，又觉得轻飘飘的，撑不起眼前的分量。
陈小姐没等他回应，径直走到白板前，手指点在第三条部署上：“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文件传递登记？我来盯。可疑人员排查？我可以协助前台记录出入信息。我不需要你保护我，我只想和你一起守住这个项目。”
她说得平平常常，就像在讨论明天早餐吃什么。
但这句话落下来的时候，老夫子感觉胸口那块压着的石头，忽然松了一角。
金手指界面悄无声息地弹出一行小字：【情感波动检测：信任值↑，压力负荷↓，决策稳定性+17%】
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下。
不是冷笑，也不是苦笑，就是单纯地，笑了一下。
“好。”他说，“那你负责内部联络日志的每日核查，所有异常对接记录，第一时间报给我。”
“明白。”陈小姐点头，顺手从包里拿出平板，打开文档模板，“我现在就开始整理格式。”
大番薯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嘀咕：“万一他们冲着她来呢？老赵那家伙啥都干得出来啊……上次连食堂阿姨都被他忽悠去填问卷，问咱们团队谁最爱偷吃甜点。”
秦先生头也不抬：“他已经查过了。陈小姐半小时前申请了临时安全权限升级，行政通道、监控调阅、访客审批全都加了双因子验证。”
“哇。”大番薯瞪眼，“她连这都想到了？”
“她不是冲动。”老夫子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权限审批通知，“她是想清楚了才来的。”
空气安静了一瞬。
然后大番薯挠挠头，一脸认真地说：“那……我是不是也该表现得更靠谱点？比如穿个西装，假装自己是高级特工？”
“不用。”老夫子淡淡道，“你继续当你的‘甜点特工’，越像越好。”
“懂了！”大番薯挺胸，“我这就去行政前台溜达一圈，顺便看看有没有新到的提拉米苏。”
“你要是敢趁机顺东西，下次被抓到，我不帮你求情。”
“我那是战略侦察！”大番薯一边往后退一边挥手，“了解敌情，从后勤入手！”
门关上后，秦先生看了眼时间：“国际合作组那边还没回复确认会议调整的通知。”
“让他们等等。”老夫子重新坐回主位，“我们现在做的每一步，都不能让他们猜准节奏。”
陈小姐翻着文件，忽然问：“法务那边刚刚来电，说老赵堂兄弟那家顾问公司提交了一份新的协作申请，理由是‘优化数据对接流程’。要不要直接驳回？”
老夫子摇头：“先留着。让他们以为申请还在走流程，别打草惊蛇。”
“可他们已经在传技术参数了。”秦先生提醒。
“那就让他们传。”老夫子手指轻敲桌面，“我们不拦，也不接，只看。等他们觉得自己安全了，才会露出真正的目标。”
陈小姐听着，默默记下要点，然后抬头：“那我明天开始，每天早晚各一次，核对所有对外联络的日志。如果有非备案人员接触涉外文件，立刻标记。”
“可以。”老夫子点头，“另外，所有由外部接入的邮件附件，必须经过你和秦先生双重确认才能打开。”
“没问题。”她合上平板，语气平静，“我会守好这一环。”
老夫子看着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时她在会议上反驳一个资深董事，声音不大，但一句接一句，逻辑严密，毫不退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太较真，可他知道，她是那种一旦认定方向，就不会回头的人。
现在也一样。
只不过当年她争的是方案合理性，今天她护的是整个项目的命脉。
他开口：“你其实不用这么拼。”
“我知道。”她打断他，语气依旧平稳，“但我愿意。”
一句话，说得干脆利落。
没有煽情，没有表白，也没有什么“风雨同舟”的套话，就是简简单单四个字——我愿意。
老夫子没再劝。
他知道，有些人站在你身边，不是因为你需要保护她，而是因为她认定，这件事值得坚持。
秦先生忽然低声说：“境外Ip又有活动了，三分钟前尝试连接我们的测试端口，伪装成合作方的技术支持请求。”
“拦截了吗？”
“已经自动阻断，触发了虚假响应协议，对方收到的是伪造的系统欢迎页，写着‘欢迎回来，亲爱的合作伙伴’。”
大番薯探头：“哎哟，还挺热情。”
“让他们多聊会儿。”老夫子冷笑，“反正咱们有的是假消息可以喂。”
陈小姐忽然站起来：“我先去前台交接一下权限事宜，顺便看看今天的访客记录有没有异常。”
“去吧。”老夫子说，“有事用内线联系。”
她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快到门口时，又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别熬太久，咖啡我让前台续上了。”
门关上。
大番薯望着那扇门，喃喃道：“你说……她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要加入？”
“可能吧。”秦先生调出监控画面，“但她没提前说，是因为知道你会反对。”
老夫子没答。
他只是盯着终端屏幕，看着那条持续滚动的数据流，忽然觉得这场仗，好像没那么难打了。
至少，不再是孤军奋战。
秦先生忽然皱眉：“奇怪，那个伪造保洁员的监控视频，怎么少了十五秒？”
“删了？”大番薯紧张起来。
“不是系统删除。”秦先生快速切换日志，“是有人手动调取后，在本地做了剪辑处理，但没彻底清除缓存痕迹。”
老夫子眼神一凝：“谁有这个权限？”
“目前看来……只有刚升级过权限的几个人。”秦先生顿了顿，看向门口，“包括……”
话没说完，内线电话响了。
是前台。
“陈小姐刚离开没多久，有个穿灰夹克的男人来找她，说是老同学，非要见一面。保安拦了一下，他说有急事，还掏出一张名片，上面印着‘城市能源规划研究院’。”
大番薯立刻跳起来：“研究院？那不是咱们下周要对接的单位吗！”
老夫子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
秦先生迅速调出大楼平面图，手指划过监控节点：“他在三楼东侧走廊，正往这边来。”
老夫子拿起通讯器，按下通话键：“陈小姐，请立即返回指挥中心，不要停留。”
通讯器里传来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我已经看到了那个人。他不是研究院的，名片是假的。而且……”
她顿了一下。
“他左手缠着绷带，走路有点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