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
那间专属于陈维和苏晚晴的静室内，气氛却与外间的喧嚣截然不同。
几位头发花白、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老工匠，正围着铺了绒布的方桌，戴着特制的薄棉手套，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几件苏晚晴从空间商城里兑换出的珠宝首饰。
一枚鸽卵大小、毫无瑕疵的蓝宝石，在自然光线下折射出深邃如海洋的光芒；
一对赤金嵌各色细碎宝石的蝴蝶翅翼耳坠，做工精巧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去；
还有一串颗颗圆润、泛着柔和虹彩的南洋珍珠项链……
每一件都堪称稀世珍品，价值连城，绝非寻常金银铺子能见到的货色。
老工匠们看得啧啧称奇，低声交换着专业的点评，看向苏晚晴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这位神秘的东家，总能拿出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好东西。
苏晚晴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清茶，神色平静。
她正听着一位老工匠低声讲解那蓝宝石的切割工艺之妙处，楼下却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喧哗声，夹杂着女子拔高的、带着骄横的嗓音。
“……这簪子本小姐看上了，便是我的！你是什么身份，也配跟我争？”
这声音……有些耳熟。
苏晚晴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她放下茶杯，对几位老工匠做了个“稍候”的手势，起身走到面向大堂的雕花木窗后，透过缝隙向下望去。
只见大堂中央，两个年轻女子正对峙着。
背对着她、穿着一身张扬的玫红色锦缎裙衫、头戴珠翠的女子，正是她那嫡姐苏玉瑶。
而站在苏玉瑶对面，穿着一身水蓝色衣裙，气得脸颊通红，却仍努力维持着仪态的女子，苏晚晴并不认识。
两人中间，掌柜正捧着一支通体洁白、簪头雕成玉兰初绽形状的白玉簪，一脸为难。
小二阿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苏晚晴身后，低声道：“小姐，那位穿玫红的是钱府二少奶奶，苏家大小姐。”
“另一位，是新任大理寺卿赵垣极大人家的小女儿，赵秀媛赵小姐。”
“是为着那支白玉兰花簪起的争执。本是赵小姐先看上的，苏大小姐后来，却非要强买。”
苏晚晴看着楼下苏玉瑶那副仗着身份、趾高气扬的模样，眼神冷了几分。
许久不见，她这位嫡姐跋扈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去帮帮赵秀媛。”苏晚晴声音平静，吩咐阿城，“我看她是真喜欢那簪子。”
“另外，去取几件库房里更好的、更华贵的首饰，单独拿给苏玉瑶看。”
“她如今是首辅家的儿媳，不缺钱，又好面子，定会为了压过赵秀媛一头，心甘情愿让我们大赚一笔。”
阿城眼睛一亮，立刻领会了苏晚晴的意思。
这是要利用苏玉瑶的攀比心和表现欲，既解了赵秀媛的围，又能狠宰苏玉瑶一笔。
他躬身道：“明白，小姐您瞧好吧！”
阿城快步下了楼。
只见他先走到掌柜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掌柜闻言，脸上为难的神色稍缓，对赵秀媛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然后阿城满脸堆笑地走到苏玉瑶面前，躬身行礼，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看热闹的人听见：“小的给钱二少奶奶请安！二少奶奶您真是好眼光！”
“不过这玉兰花簪，确实是赵小姐先定下的，咱们金玉满堂做生意，讲究个信字。还请您高抬贵手。”
苏玉瑶柳眉倒竖，正要发作，阿城却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神秘和奉承：“二少奶奶，这种寻常玉簪，哪里配得上您的身份？”
“小的刚得了东家吩咐，库房里新到了几件真正的好东西，是从南洋来的稀罕物，金光璀璨，宝石颗颗都有指甲盖大小，正配二少奶奶您这样尊贵的人！”
“不知二少奶奶可有兴趣移步雅间一观？”
苏玉瑶原本怒气冲冲的脸，在听到“南洋来的稀罕物”、“金光璀璨”、“宝石颗颗指甲盖大小”时，瞬间由阴转晴，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得意。
她瞥了一眼对面因为阿城解围而松了口气的赵秀媛，以及她手中那支“寒酸”的白玉簪，不屑地哼了一声。
“算你们还有点见识！”苏玉瑶扬起下巴，对着赵秀媛方向嗤笑道，“这种不上台面的东西，也就你这种小家子气的当个宝！本小姐才不稀罕！”
说完，她便趾高气扬地跟着阿城往楼上的雅间走去。
赵秀媛看着苏玉瑶的背影，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屈辱，但更多的还是庆幸。
她感激地看了阿城和掌柜一眼，付了银钱，小心地将那支白玉兰花簪收好，匆匆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楼上静室，苏晚晴将楼下的一幕尽收眼底。
见赵秀媛安然离开，苏玉瑶也被引去了雅间，她淡淡地收回目光，重新坐回椅子上。
没过多久，阿城便上来回话，脸上带着压不住的笑意：“小姐，成了！苏大小姐在雅间里，对那几件……”
“嗯，特别‘耀眼’的红宝石鎏金头面和赤金嵌五彩宝石的大项圈爱不释手，当场就定下了，价钱都没细问，说是不能落了首辅府的脸面。”
“这一笔，抵得上咱们铺子半个月的进项！”
苏晚晴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道：“账目记清楚。另外，留意一下那位赵秀媛小姐，若她日后再来，客气些。”
“是，小姐。”阿城恭敬应下，退了出去。
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几位老工匠还在低声讨论着那几件珍宝。
苏晚晴端起已经微凉的茶，却没有喝。
经此一事，苏玉瑶在金玉满堂一掷千金的消息，恐怕很快就会在京城某些圈子里传开。
这既能给金玉满堂带来更多的“豪客”，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麻痹苏玉瑶乃至她背后的钱家。
让他们以为，寒渊州来的这些人，不过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商人。
而那个叫赵秀媛的姑娘……大理寺卿的女儿。
大理寺掌管刑狱，地位特殊。
在京城这盘棋里，多结一份善缘，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就能多一分转圜的余地。
她放下茶杯，目光再次落在那枚湛蓝的宝石上。
京城的风，吹向四面八方。
她需要看的，听的，想的，远比一件首饰的得失，要深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