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渊刚把最后一口锅巴咽下去，脚底突然一震。他差点咬到舌头，低头一看，雪地裂了条缝，锅巴渣正从他鞋边往那缝里滚，排成个歪歪扭扭的箭头，直指祭坛后方雪窟。
“哎哟喂，锅巴成精了？”他弯腰想捡，指尖刚碰到碎渣，识海猛地一刺，像被针扎穿。他咧嘴吸气，硬是把痛呼咽回去，转头冲剑无痕笑，“我说赎罪者大人，你修完阵眼是不是落下了什么后遗症？怎么连锅巴都开始给你指路了？”
剑无痕正盘腿调息，闻言眼皮都没抬：“你若闲得慌，不如去把黑袍长老追回来。”
“追他干嘛，他又不请我吃饭。”林子渊拍拍裤腿站起来，顺手把小白脑门上沾的雪拍掉，“走走走，跟着锅巴走，老道留下的东西，指路比罗盘还准。”
张萌萌皱眉盯着地上那串锅巴渣：“它们自己在动。”
“对啊，有灵性。”林子渊迈步往前，靴子故意踩在箭头边缘，“说不定是老道当年吃剩的，沾了仙气，现在认主了——诶，影魄，你飘那么近干嘛？怕锅巴把你熏跑？”
影魄没吭声，黑袍下摆却悄悄往后缩了半寸。
雪窟入口藏在祭坛背面石壁下，被厚雪盖得严实。林子渊蹲下来扒拉积雪，锅巴渣在他手边聚成更清晰的箭头，尖端直戳石壁某处。他伸手一推，石壁纹丝不动。
“让开。”张萌萌上前，剑鞘横扫，积雪炸开，露出底下青黑色石门，门缝里渗出丝丝寒气。
林子渊搓着手凑近门缝：“嘶——冷得够呛，里面该不会冻着只千年老粽子吧？”
剑无痕终于起身，走到门前，手掌贴上石面。金光自他掌心蔓延，覆盖整扇石门。片刻后，石门无声滑开，露出向下延伸的阶梯，寒气扑面而来。
“赎罪者带路。”林子渊推了剑无痕一把，“你修的阵眼，你先进。”
剑无痕没反驳，提剑迈步。张萌萌紧随其后，剑未出鞘，但指节绷得发白。影魄化作一缕黑烟，贴着墙根飘进去。小白蹲在门口，冲林子渊呜呜两声。
“怕冷就别进。”林子渊揉了把狗头，自己却搓着胳膊跟进去，“冻死了可没人给你烧锅巴。”
阶梯陡峭，越往下寒气越重。两侧石壁凝着厚冰，冰层里隐约可见扭曲符文。林子渊边走边用指甲抠冰面：“这玩意儿能刮下来当符纸用不？老道笔记里好像提过……”
“别碰。”张萌萌突然按住他手腕，“冰里有东西。”
林子渊缩回手，凑近看。冰层深处，一道黑气正缓缓游动，像条细蛇，朝着阶梯下方蠕行。
“黑袍长老的‘小宠物’？”他吹了口气，哈气在冰面凝成白霜，“看来咱们没找错地方——锅巴指的路，连敌人都跟着跑。”
剑无痕脚步未停，声音从前方传来：“地脉波动越来越强，阵眼就在下面。”
“知道知道，你专心带路，我和萌萌负责警戒。”林子渊从袖袋摸出块新锅巴，掰碎撒在脚下。碎渣落地即滚，重新聚成箭头，方向与剑无痕一致。
张萌萌侧目：“你到底带了多少锅巴？”
“不多，也就够吃到西漠。”林子渊又塞一块进嘴里，“老道说修仙路上饿肚子容易走火入魔，我这是防患于未然。”
小白突然从后方窜上来，叼住林子渊衣角往后拽。影魄同时停下，黑袍转向侧壁。
“怎么了？”林子渊含糊问。
影魄抬手，指向冰壁某处。那里冰层稍薄，透出底下暗色岩层，岩缝中，几缕黑气正悄然渗入。
“它们钻进地底了。”影魄声音低沉。
林子渊嚼锅巴的动作顿住。识海又是一刺，比刚才更狠。他眼前发黑，差点栽倒，赶紧扶住冰壁，咧嘴笑：“没事，地脉活跃嘛，正常现象——锅巴都说了下面有好东西，咱得抓紧。”
张萌萌盯着他发白的脸：“你脸色不对。”
“冷的！这鬼地方零下几十度，我能不白吗？”林子渊挺直腰板，大步往前，“走快点，下去烤火——说不定阵眼旁边就有个暖炉，老道贴心着呢。”
剑无痕在前方冷笑：“清风师叔若真留暖炉，也是给你准备的棺材。”
“乌鸦嘴！”林子渊加快脚步，超过剑无痕，“待会儿找到阵眼，第一个让你躺进去试试温度。”
阶梯尽头豁然开朗，是个圆形石室。地面刻满繁复符文，中央凹陷处空空如也，正是阵眼所在。四壁嵌着发光晶石，勉强照亮空间。寒气在这里反而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压迫感，像有东西在地下呼吸。
锅巴渣滚到阵眼边缘，散开不动了。
“到了。”剑无痕站在阵眼前，低头审视凹槽，“需要媒介激活。”
“锅巴。”林子渊毫不犹豫掏出一块，递过去，“老规矩，念‘芝麻开门’。”
张萌萌一把抢过锅巴：“这次我来放。”
她蹲下身，将锅巴嵌入凹槽。符文瞬间亮起微光，但远不如祭坛上那次耀眼。地面轻微震动，符文光芒明灭不定，像接触不良的灯泡。
“不够。”剑无痕皱眉，“能量不足。”
林子渊又摸出三块锅巴，全塞进张萌萌手里：“加量不加价，萌萌圣女亲自操作，包您满意。”
张萌萌一块接一块嵌入，符文亮度渐增，震动加剧。当地三块锅巴放完，整个石室突然一静，所有晶石光芒暴涨，随即又黯淡下去。地面符文彻底熄灭。
“……坏了？”林子渊挠头。
剑无痕摇头：“阵眼在更深的地方。这里只是引子。”
话音刚落，地面中央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幽深通道。寒气混着土腥味涌上来。锅巴渣再次滚动，全部掉进裂缝，消失不见。
“感情还得往下挖？”林子渊探头看裂缝，“老道这是搞套娃呢？一层套一层？”
影魄飘到裂缝边，黑袍无风自动：“地脉核心在下方百丈。黑气已先一步渗透。”
“那还等什么？”林子渊转身招呼小白，“走，挖地道去——小白，你爪子借我用用，挖快点我分你半块锅巴。”
小白狂摇尾巴，冲到裂缝边就开始刨土。碎石簌簌落下，通道以肉眼可见速度扩大。
张萌萌拦住林子渊：“太危险。地脉不稳，随时可能塌陷。”
“塌了正好，把黑袍长老埋里面。”林子渊掰开锅巴，一半塞自己嘴里，一半扔给小白，“再说了，锅巴都下去探路了，它要是觉得安全，肯定会滚回来叫我们——你看，它这不是没滚回来吗？说明下面风景独好！”
剑无痕直接跳进通道，声音从底下传来：“废话少说，下来。”
张萌萌叹了口气，跟着跃下。影魄化作黑雾沉入。林子渊最后看了一眼石室顶部——那里冰层最厚，几道黑气正缓慢汇聚，像在编织一张网。
他搓了搓发烫的太阳穴，纵身跳下。
通道狭窄陡峭，越往下土腥味越重，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腐味。小白打头阵，爪子刨得飞快。林子渊跟在后面，时不时往地上撒锅巴渣照明。
“你说这地脉底下，会不会埋着老道私藏的锅巴仓库？”他边爬边问。
无人应答。只有小白刨土的沙沙声和他自己嚼锅巴的嘎嘣响。
爬了不知多久，通道前方出现微光。小白突然停下，冲前方低吼。林子渊挤过去，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洞顶垂下无数冰棱，地面是裸露的黑色岩石，岩石缝隙间流淌着暗红色液体，像血，又像熔岩。洞中央，悬浮着一颗人头大小的暗金色球体，表面布满裂纹，裂纹中透出微弱金光。锅巴渣正围着球体打转，像一群归巢的萤火虫。
“阵眼本体。”剑无痕拔剑，剑尖直指金球。
张萌萌握紧剑柄：“黑气在哪？”
影魄飘向洞壁：“无处不在。”
林子渊眯眼看向金球——识海剧痛骤然爆发，眼前金球幻化成模糊人影，嘴唇开合，似在说话。他死死咬住腮帮子，硬撑着没叫出声，反而笑嘻嘻开口：“哟，这阵眼长得挺别致，跟长了锈的铜球似的——赎罪者，这次不用锅巴了吧？直接上去摸两把？”
剑无痕没理他，缓步走向金球。每走一步，地面暗红液体便翻涌一次。当他距离金球三步时，液体突然暴起，化作数道血鞭抽向他！
张萌萌剑光一闪，斩断血鞭。影魄黑雾弥漫，缠住后续袭来的液体。小白冲上去撕咬，却被弹开。
林子渊站在原地没动，眼睛死死盯着金球——那人影轮廓越来越清晰，嘴唇开合频率加快。他听不见声音，但本能让他脱口而出：“左三步，踏离位！”
剑无痕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照做。血鞭擦着他衣角掠过，抽在空处。
“右转，引雷诀第七式！”林子渊又喊。
剑无痕剑势一变，雷光乍现，劈散一片血浪。
张萌萌惊疑不定：“你怎么知道？”
“猜的！”林子渊龇牙咧嘴，识海像被锤子砸，“老道笔记里画过涂鸦——呃！后退！坎位有陷阱！”
剑无痕急退，原先站立处地面轰然塌陷，露出底下翻滚的熔岩。
金球光芒忽明忽暗，裂纹中渗出更多黑气，与洞中血浪融为一体。锅巴渣突然停止转动，全部黏附在金球表面，竟暂时堵住了裂纹！
“锅巴……堵漏？”张萌萌愕然。
林子渊抹了把额头冷汗，强笑道：“应急措施嘛——老道说过，锅巴糊墙，风雨不透！”
话音未落，金球猛地一震，所有锅巴渣被震飞。一道粗壮黑气自裂纹喷出，直射洞顶！冰棱纷纷断裂，暴雨般砸下。
“散开！”张萌萌拽着林子渊滚到岩石后。剑无痕挥剑格挡，影魄护住小白。
冰棱砸在地上，碎裂声震耳欲聋。尘埃落定，洞顶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破洞，月光斜斜照入，映在金球上。黑气顺着月光攀援而上，眨眼间织成一张巨网，罩住整个溶洞。
锅巴渣散落一地，不再发光。
金球裂纹扩大，金光急速黯淡。剑无痕持剑欲冲，却被张萌萌拉住：“来不及了！地脉要崩溃！”
林子渊靠着岩石喘气，识海剧痛稍缓。他盯着金球，忽然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油纸包——里面五块新锅巴码得整整齐齐。
“急什么？”他掰开一块，用力朝金球扔去，“老道的锅巴，管饱还管修——接着！”
锅巴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落入金球最大裂纹中。
没有光芒，没有异象。只有一声轻微的“噗”，像热锅滴入冷水。
然后，金球静止了。
所有黑气停滞。血浪凝固。冰棱悬在半空。
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林子渊晃晃悠悠站起来，又掰开一块锅巴：“第二块，治标不治本——再来！”
他扬手，第二块锅巴飞出。
这一次，金球轻轻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