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渊一脚跨出成仙观山门,袖口一抖,半块锅巴掉进掌心。他边走边嚼,嘎嘣脆响在风里格外清晰。
“你能不能别吃这个了?”张萌萌跟在后头,剑鞘拍开他递过来的锅巴碎屑,“都快到北境了,还当是郊游?”
“不吃这个,骨符不认路。”林子渊把剩下那半块掰开,指尖沾着碎渣往腰间骨符上抹,“老道留下的东西,认锅巴不认人——不信你试试用剑气催它。”
张萌萌没接话,但眼神扫过骨符时明显顿了一下。那枚灰白骨头刻满符文,此刻正随着锅巴碎屑的涂抹微微发烫,表面纹路一明一暗,像在呼吸。
剑无痕走在最前头,脚步没停,声音却从风里飘回来:“赎罪仪式启动需要什么条件?”
“亲手修复阵眼。”林子渊咽下最后一口锅巴,拍掉手上的渣,“别人碰一下,整个祭坛炸给你看——所以黑袍长老就算先到也没用,他得等你到场才能动手脚。”
剑无痕脚步一顿,没回头,手却按紧了剑柄。
小白突然从雪堆里窜出来,叼着一块冰棱冲林子渊狂吠,尾巴甩得像抽鞭子。影魄无声飘近,在它头顶绕了一圈,低声道:“前方三里,有活物气息残留。”
林子渊蹲下身,从小白嘴里抢过冰棱,舔了一口:“咸的——不是雪水,是汗。”
张萌萌皱眉:“黑袍长老留下的?”
“故意的。”林子渊把冰棱塞进怀里,“怕咱们迷路,给指条明道——可惜啊,他不知道锅巴比鼻子灵。”
他站起身,拍了拍腰间骨符。符文此刻亮得刺眼,指向正北方向。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不到十步,可骨符的光纹却越来越清晰,像被什么东西从远处拽着走。
“走快点。”林子渊迈步向前,“再磨蹭,锅巴渣该被风吹没了。”
剑无痕突然开口:“你真信我能修好阵眼?”
林子渊头也不回:“不信。”
剑无痕脚步一滞。
“但我信老道不会坑我。”林子渊补了一句,“他要坑也是坑你——谁让你当年偷看他洗澡来着。”
张萌萌差点呛住:“还有这事?”
“没有!”剑无痕耳根发红,“那是误入温泉!”
“温泉也分男女吧?”林子渊笑嘻嘻,“再说老道当时穿的是裙子——你确定没多看两眼?”
剑无痕拔剑半寸,寒光一闪又收回去。张萌萌憋着笑,剑鞘却悄悄横在两人中间。
小白突然炸毛,冲左侧雪坡狂叫。影魄瞬间贴地滑过去,回来时手里捏着一片黑色布角:“新鲜的,刚撕下来的。”
林子渊接过布片闻了闻:“腐味重了——他在前面等咱们。”
张萌萌握紧剑:“陷阱?”
“肯定啊。”林子渊把布片塞进袖袋,“但不去不行——阵眼就在那儿,锅巴指的路错不了。”
他忽然停下,从怀里掏出那半张阵图摊开。符文在风雪中泛着微光,中央“锅”字忽明忽暗。林子渊指尖划过纹路,嘴里念念有词,眼睛却盯着剑无痕后背。
“看什么?”剑无痕冷声问。
“看你赎罪进度。”林子渊咧嘴,“按这速度,等修完阵眼,你得给我洗三个月袜子。”
剑无痕冷笑:“做梦。”
“梦里啥都有。”林子渊收起阵图,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待会儿进祭坛,你走中间,我和萌萌左右护着,影魄断后。黑袍长老要是露面,你只管修阵眼,打架的事交给我们。”
张萌萌挑眉:“你行吗?上次打蜥蜴债主,最后是小白咬赢的。”
“那次是热身。”林子渊拍拍腰间骨符,“这次有锅巴加持,我能打十个。”
小白闻言立刻扑上来扒他裤腿,呜呜叫着讨食。林子渊掰了块锅巴扔过去,小狗叼住就跑,边跑边嚼,碎屑撒了一路。
影魄突然飘到队伍最前头,黑袍无风自动:“到了。”
风雪骤然变小,前方雪坡顶端露出半截石碑,碑面刻着歪扭的“锅”字,和阵图上的一模一样。石碑后方,隐约可见圆形祭坛轮廓,积雪覆盖下仍能看出七道放射状沟槽。
林子渊吹了声口哨:“老道审美真是一如既往的朴实无华。”
剑无痕盯着祭坛,呼吸变重:“阵眼在中心——那里有个凹槽。”
“对,放锅巴的地方。”林子渊摸出最后半块锅巴,“修的时候记得念‘芝麻开门’,老道说这样成功率高点。”
张萌萌翻白眼:“他又骗你。”
“骗我也认了。”林子渊把锅巴塞进剑无痕手里,“去吧,赎罪者大人——我们给你望风。”
剑无痕攥紧锅巴,一步步走向祭坛。积雪在他脚下发出咯吱声,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弦上。林子渊和张萌萌分左右散开,各自掐诀凝神。影魄缩成一团黑雾,贴在祭坛边缘。
小白蹲在林子渊脚边,耳朵竖得笔直,眼睛死死盯着祭坛西侧雪堆。
剑无痕走到祭坛中央,蹲下身,将锅巴嵌入凹槽。符文瞬间亮起,金光顺着沟槽蔓延,眨眼间连成完整图案。他双手按在地面,低声念诵法诀。
林子渊突然抬手:“等等!”
剑无痕动作一僵。
“忘了告诉你——”林子渊咧嘴一笑,“老道说修阵眼的时候得单脚跳,不然阵法不认。”
张萌萌一剑鞘抽过去:“闭嘴!”
剑无痕深吸一口气,没理会他们,继续催动灵力。金光越来越盛,祭坛开始轻微震动,积雪簌簌滑落。
西侧雪堆突然炸开,一道黑影冲天而起。黑袍猎猎,枯瘦手指直指剑无痕后心:“住手!”
林子渊早有准备,袖中甩出三张黄符,空中自燃成火网拦住去路。张萌萌剑光如电,斜刺里截住黑袍长老退路。影魄化作黑刃,悄无声息削向对方脚踝。
黑袍长老怪笑一声,袖中飞出数道黑气,撞散火网后直扑剑无痕。小白猛地跃起,一口咬住最前头那道黑气,落地时浑身毛发炸开,喉咙里滚着低吼。
“专心修你的!”林子渊大喊,同时甩出一把锅巴碎屑。碎屑在空中燃起蓝火,组成临时屏障挡住剩余黑气。
剑无痕充耳不闻,额头渗出细汗,双手死死按在阵眼上。金光已蔓延至整个祭坛,第七道沟槽正在缓缓亮起。
黑袍长老见势不妙,突然撤招后退,声音尖利:“你们以为这就完了?阵眼修复之日,就是成仙观覆灭之时!”
林子渊呸了一声:“放完狠话就想跑?锅巴钱还没给呢!”
他甩出骨符,符文暴涨,竟在空中凝成一只巨手抓向黑袍。对方显然没料到这一手,仓促间被扯下半截袖子,狼狈遁入风雪。
张萌萌收剑回鞘:“追吗?”
“不追。”林子渊捡起地上半截黑袖,“让他跑——锅巴定位比狗还准,他跑哪儿咱们都能找着。”
祭坛金光大盛,第七道沟槽终于完全亮起。剑无痕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手里还攥着那块已经融化的锅巴。
小白第一个冲上去,舌头一卷把残渣舔干净,然后心满意足地趴在他腿上打嗝。
张萌萌走过去扶起剑无痕:“感觉如何?”
“累。”剑无痕抹了把汗,“但……轻松了。”
林子渊凑过来,贱兮兮地伸手:“赎罪费结一下?洗袜子还是请吃饭?”
剑无痕瞥他一眼,突然抬手——把最后一点锅巴渣抹在林子渊脸上。
张萌萌笑出声,影魄默默飘远假装没看见。小白趁机又扑上来舔林子渊的脸,糊得他满嘴咸味。
风雪重新变大,祭坛金光却稳稳罩住几人。林子渊抹了把脸,含糊不清地说:“下一站去哪儿?西漠的蜥蜴债主还欠我三包锅巴呢。”
没人回答他。剑无痕靠着石碑闭目养神,张萌萌在检查剑鞘上的冰碴,影魄蹲在祭坛边缘数雪花,小白蜷成一团开始打呼噜。
林子渊耸耸肩,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五块新锅巴。他掰开一块塞进嘴里,嘎嘣声混着风雪,传出去老远。
祭坛下方,积雪悄然裂开一道细缝,黑气如蛇,缓缓钻入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