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轩抬手示意金岩接过礼盒,目光在陈百强脸上稍作停留,语气不淡不咸:“陈会长有心了。张某此番前来,确实有不少事要借重地方之力。”
张锐轩走到帐内悬挂的地图前,指尖点在延长县周边的标记上:“延长地处陕北要地,往后这里要起大工程,修路、建厂、开矿……处处都需人力物力。
少不得打扰地方,还是需要地方鼎力相助,不过陈会长也放心,张某人来此也是为了共同发展的。”
陈百强心头一喜,听这意思果然是要大动干戈,延长油苗都是被王氏和崔氏把持着,陈家插不上手。延长油苗取出可以点灯,也可以供应军方做猛火油,这可比种地容易的多了。
王氏和崔氏通过和地方驻军卫所勾连,把持着油苗生意,陈家纵使朝中有人也不好使。
“很好。”张锐轩转过身,语气斩钉截铁,“那就有劳陈会长明日午时,召集延长县所有商界人士,到营中议事。”
次日午时,张锐轩的营寨中临时搭起了简易棚屋,延长县的商界人士齐聚于此。
陈百强坐在前排,目光不时扫向左右——王氏、崔氏的当家人王显宗、崔世安也来了,两人面色沉稳,却带着几分审视,显然对这场议事暗藏戒备。
棚屋内静了下来,张锐轩站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目光扫过众人,开门见山:“今日请各位来,是要说一件关乎延长县未来发展的大事。”
张锐轩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延长县境内的油苗,自今日起,收归国有。”
话音刚落,棚屋内顿时起了骚动。
王显宗猛地抬头,脸色涨红:“张大人!这油苗是我王家世代经营的产业,怎可说收归就收归?”
崔世安也沉声道:“我崔家在油苗上投了不少人力物力,大人此举,怕是于理不合!”
张锐轩冷冷瞥了两人一眼,从怀中取出一份卷宗,高举在手里朝着京师方向:“于理不合?这是朝廷颁发的圣旨,陕北油气资源关乎边防军需,即日起由朝廷统筹开采。你们私自开采多年,未向朝廷缴纳分文,本就不合规矩。”
张锐轩看向脸色发白的众人,语气稍缓却依旧强硬:“朝廷并非强取豪夺。先前投入的成本,本世子会派账房核查,按市价赔付。
往后参与开采、建厂的商户,朝廷会按股分红,收益远胜从前。但若有人敢私采,或是从中作梗……”
张锐轩的目光落在帐外列队的武装家丁:“休怪张某人不讲情面。”
王显宗、崔世安对视一眼,喉头动了动,终究没敢再反驳。
张锐轩继续说道:“不过朝廷也不是完全不讲情面,各位要是有兴趣,也可以参股,朝廷占股50%,永平府煤铁集团提供钢铁占股20%,张某人带来六万四千两银子和各位共分剩下的30%,按照出银子多少分股份。”
张锐轩话音刚落,陈百强猛地站起身,声音洪亮得盖过了棚屋内的窃窃私语:“大人英明!小人愿意参股一万两!”
这一声吼让众人皆是一怔,王显宗和崔世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陈百强脸上堆着热络的笑,眼神却带着几分扬眉吐气的快意——陈家被这两家压了这么多年,今日总算有了出头的机会。
旁边立刻有商户跟着附和,棚屋内的气氛顿时活络起来。
十几家你五百两,我一千两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参股了,主要还是卖陈百强的面子,否则张锐轩第一天来,谁认识呀!
就在此时,王显宗猛地一拍桌子,木桌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霍然起身,指着张锐轩怒极反笑:“好一个‘按市价赔付’!我王家世代经营的产业,岂是几两银子能衡量的?张小侯爷要独吞这油苗生意,恕王某不奉陪了!”
崔世安也缓缓站起,脸色铁青如铁,看都没看周围的人,只冷哼一声:“崔家的产业,自有崔家的骨气。这股,不参也罢!”
两人一前一后,拂袖便往棚外走,袍角带起的风卷着地上的尘土,撞得棚帘“啪”地一声响。
他们带来的随从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一时间竟无人敢拦。
棚屋内霎时静得落针可闻,附和参股的商户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锐轩脸上不见半分波澜,只淡淡瞥了眼两人离去的背影,张锐轩转向众人,语气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他们走他们的,咱们的事照办。愿意留下参股的,三日内将银子送到账房验资,逾期不候。”
陈百强连忙拱手:“大人放心,小人这就回去筹备银子!”其他商户见状,也纷纷应和,先前被王、崔二人离场搅起的疑虑,转眼间便被对未来的盘算压了下去。
张锐轩笑道:“也不一定非要银子,粮食也是可以的,按照市场价折算银子。”
众人大喜,作为陕北的土财主们,别的没有,粮食还是有很多,只是陕北这个地方,穷人买不起粮食,粮食也运不出去,只能放在仓库里面。军队倒是要粮食,可是军队给不起价。
自从朝廷改了开中法之后,大盐商不来买粮食了,边军士兵买不起粮食,陕北的农业就进入一个怪圈,富户投入开荒挣不到钱,还有可能亏本,不愿意招募流民开荒,穷人交不起税只能破产成为流民。
这几年军费平稳了,陕北才恢复了一个点生机。
帐外,王显宗和崔世安并肩走着,脚下的石子被踩得咯吱作响。
“这姓张的是铁了心要动咱们的根基!”王显宗咬牙道。
崔世安阴沉着脸:“急什么?他带的人虽多,终究是外乡人。这延长的地,还是咱们说了算,找卫所的人合计合计,我就不信他能一手遮天!”
崔世安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动作,心里想着,京城来的勋贵又如何,这里可是陕北,到处是流民的地方。沟沟壑壑的,哪里的黄土不埋人。
王显宗也是心领神会,两个人边走边商量着,一家出多少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