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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铁叩在青石板上的脆响惊飞了檐角栖鸦。

云苏微勒住缰绳时,香雪阁后库的浓烟已漫过半条巷子,混合着松脂与朱砂的甜腐味直往鼻腔里钻。

她翻身下马,玄色披风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药囊里的银针撞出细碎清响——那是她方才在马背上扯断的,为的是腾出双手抱那坛从城楼水窖顺来的冰魄水。

王妃!许怀安带着四名护卫从后追来,额角挂着汗,后库门锁了!

云苏微没应声,抬手将冰魄水砸向雕花木门。

寒潭里千年不化的冰魄混着水液溅开,门闩地裂开半指宽的缝。

她伸脚踹在门缝上,木片飞溅的刹那,后库里翻涌的热浪裹着焦纸味扑出来。

救火!她扯下外袍裹住手,抄起院角的水桶往火里泼。

火星子噼啪炸在绣着缠枝莲的衣袖上,烫出一个个黑窟窿,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弯腰从灰烬里扒拉——直到指尖触到半片未燃尽的竹纸,泛黄的边缘还沾着暗红印泥。

找到了!她低喝一声,将那半本账册塞进许怀安怀里。

护卫们提水的动作顿了顿,火光映得她眼尾泛红,立刻回医馆,用酒浸软纸页,天亮前我要看到内容。

许怀安抱着账册的手在抖。

他望着云苏微沾了黑灰的脸,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医馆,有个妇人哭着说小女儿偷用脂粉后满脸水疱。

那时王妃替孩子敷药时,指腹轻轻抚过溃烂的皮肤,像在安抚受伤的幼兽。

此刻她眼底的冷,比冰魄水更刺骨。

他转身要走,又被云苏微叫住。

等等。她从腰间摸出个小玉瓶,若纸页粘连,滴两滴这个——我新配的润墨露。

许怀安接过瓶子时,碰到她掌心的水疱。

那是刚才扑火时被炭块烫的,泡里还凝着血水。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只将药瓶攥得更紧。

后库里的火被扑灭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云苏微站在焦黑的梁柱间,望着满地残灰,忽然蹲下身。

她捡起半块烧变形的螺子黛,黛粉簌簌落在手背上,像极了红绡临终前,从袖中抖落的那把碎胭脂。

王妃。影十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七殿下让属下来传话,江南商会的银号已被查封,所有账本都扣在府衙。

云苏微站起身,螺子黛碎在指缝里:太子幕僚的名单呢?

七殿下说,抄本已用八百里加急送京城。影十三压低声音,方才属下去药庐找许先生,他......他让属下来给您带句话。

账册里有试药女童一栏。影十三喉结动了动,许先生说,那些名字......和近三年扬州失踪的二十七名贫家女,一个不差。

云苏微的手指骤然收紧。

螺子黛的碎屑扎进掌心,她却感觉不到疼。

眼前浮现出昨日公堂上,那个哭着说我女儿才七岁的妇人——原来她的小女儿不是走丢了,是被送进了这吃人的脂粉局,成了试药的。

备笔墨。她转身走向香雪阁前门,把名单抄在白绢上,贴到定北王府门口。

影十三愣住:王妃,这......

她们的名字不该死在账册里。云苏微的声音像浸了冰,我要让全扬州的人看看,那些说女子爱脂粉的人,到底把脂粉卖给了谁。

白绢贴出的那天,定北王府门前围了三层人。

有老妇人扶着拐杖,用指甲在名单上划:这是我家二丫,上个月还说要给我捶腿......有年轻郎君攥着名单发抖,脖颈青筋暴起:我妹妹说去买头油,结果......人群最前排,那个撕碎胭脂盒的月白衫妇人突然跪下来,额头撞在青石板上:是我蠢!

我嫌她丑,才买那些粉......

砸了那些害人的铺子!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人群如沸水煮开,有人抄起路边的石墩,有人掀了卖脂粉的担子。

三家最大的脂粉铺瞬间被砸得稀烂,染着胭脂的瓷片混着血泪,铺了满地。

同一时刻,扬州府衙后堂。

离玄烬捏着影十三刚送来的密报,指节泛白。

密报最下方,是太子幕僚的亲笔批注:此粉可固宠,每月加送五十箱。

殿下,户部侍郎的人来了。随从在门外轻声道,查账

离玄烬低笑一声,将密报折成纸鹤。

纸鹤的尖喙正好戳在二字上:请他去看江南商会的银库——锁都被我砸了,账本倒还在。他抬眼望向窗外,定北王府方向的人声隐约传来,对了,告诉京里来的大人,扬州百姓说要替天行道,我可拦不住。

随从领命退下。

离玄烬走到书案前,铺开云苏微送来的试药女童名单。

墨迹未干,还带着淡淡松烟味。

他指尖抚过这些沾着泥土气的名字,忽然想起昨夜云苏微在火里扒账册的模样——她的外袍烧出洞,露出里面月白中衣,火光里像朵浸了血的白梅。

好个云苏微。他喃喃道,你烧的哪里是账,是太子的根基。

此时的云苏微,正站在江南商会废墟前。

她闭目深呼吸,系统提示音在识海里响起:【嗅觉强化激活,当前可识别十步内隐蔽毒源】。

夜风卷着焦土味钻进鼻腔,她忽然顿住——在烟火气下,有缕极淡的苦杏仁味,像蛇信子似的舔着鼻尖。

这里。她睁开眼,指尖点在青石板缝隙间,往下挖。

护卫们面面相觑,还是抄起锄头。

三锄下去,石板下露出个铜环。

拉开暗门的刹那,腐药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云苏微举着火折子照向密室,只见墙上挂着蒸馏器,案几上摆着研磨钵,角落堆着成捆的梦欢草——这是西疆特产的致幻植物,她前世在古籍里见过,过量使用会腐蚀皮肤。

把这些全搬去府衙。她转身对影十三道,顺便查查扬州到西疆的商路,谁在运草,谁在收钱。

影十三应了,目光扫过密室墙上的刻痕——那是一道道歪歪扭扭的竖线,像极了小女孩数日子的标记。

他喉头发紧,低头时正看见云苏微蹲在刻痕前,指尖轻轻抚过最上面那道。

她们在这里等过。她声音轻得像叹息,等回家,等天亮。

三日后,扬州府衙前。

三大箱账册、药渣、梦欢草堆成小山。

云苏微站在火盆前,手中火把映得她眉峰如剑。今日烧的不是账。她提高声音,是那些说女子该为悦己者容的枷锁!

从今往后,你们的脸,自己说了算!

火把落下的瞬间,火舌腾地窜起。

围观百姓中,有女子颤抖着摘下帷帽,露出脸上的疤痕;有老妇抹着泪,把压箱底的脂粉盒扔进火里。

赵太君带着素面盟成员跪成一片,额头抵着地面:谢王妃还我们一张真脸!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嗅觉强化已稳定,可识别十步内隐蔽毒源】。

云苏微望着火光中飞扬的纸灰,忽然想起红绡临终前说的话:我多想看看自己不涂粉的样子。此刻,那些被火光照亮的脸,或许就是答案。

深夜,定北王府书房。

影十三送来最后一份密报:沈千织早年有个女儿,三岁时被卖入青楼抵债,再无音讯。

云苏微捏着密报的手顿住。

烛火摇曳,照见她眼尾细纹——那是这几日没合眼熬的。她后来爬出来了,她轻声道,可她再也找不到那个想活着的小女孩了。

她提笔在案卷末尾写下:罪不可恕,但恨有因。墨迹未干,她又拿起药碗:备轿,去大牢。

大牢里潮湿阴寒。

沈千织披散着头发,缩在草堆里。

见云苏微进来,她突然笑了:你是来笑话我的?

我是来给你药的。云苏微将药碗递过去,断瘾汤,喝了能减轻你脸上的灼痛。

沈千织盯着药碗,忽然扑过来打翻它。

药汁溅在墙上,像一摊暗红的血:我不要你可怜!她扯着自己的脸尖叫,我不老!

我不丑!

云苏微后退半步,望着她眼角的裂痕——那是长期使用梦欢草留下的,永远好不了的伤。你不必原谅自己。她转身要走,又停住,但你要活着,看着那些被你毁掉的人生,重新站起来。

牢门关上的刹那,沈千织突然跪下来。

她望着地上的药汁,终于哭出了声。

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太子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碎片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盯着地图上扬州的位置,咬牙低语:一个女人......竟敢动我的钱袋子?

窗外,雷声滚滚。

扬州府衙前焚账三日后,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茶棚里,说书人拍着醒木:听说王妃要开女医馆,教咱们女子学医......

嘘——茶客压低声音,昨儿夜里,有人看见定北王府的暗卫往西边去了,莫不是要查那西疆商路?

风卷着茶棚布帘,将这些话卷向更远的地方。

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